紫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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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太难了三完结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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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枝月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地看着她们。


  这样可爱友好的同事,是她选择回到麦优甜品店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现在工作不好找,她一个没特别技能没高学历的普通人,短时间内不知道找什么工作。正好缺员工的花姐,发短息劝她回来,承诺如果她回来,退还三千元。


  徐枝月没什么理由拒绝,想着至少做完当初签合同约定的半年,就顺势接受了花姐的邀约。


  午饭后,干了几个小时活。徐枝月的下班时间到了。


  “六点超十几分钟了,免费加班半个多小时了都,徐枝月你还不下班?”上晚班的陆海船问。


  徐枝月坐着不动,“不想下班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陆海船笑道,“两天没见,不舍得我,要多和我待待啊?”


  徐枝月嘴角抽了下,敷衍地,“是的,被你发现了啊。”


  “谁让我火眼金睛——我靠!豪车啊!”陆海船目光无意扫到店门口附近,眼睛都直了,“布加迪威龙!牛逼啊!”


  徐枝月下意识跟着望过去,然后看到车里下来一个不算陌生的男人。


  头皮登时一紧,徐枝月抓起桌面的鼠标,埋下头,佯装在工作。她心里不断地祈祷:不要进来,不是来找我的……


  几十秒后,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店里。


  站在收银台前,他对徐枝月鞠了个躬,“徐小姐,我来接你回去。”


  陆海船一个手滑,手机啪叽摔到地板上。


  以为能拖一秒是一秒,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来“接”,心里拔凉拔凉的徐枝月:“……我我我还有活没干完。等会儿我自己走。”

第34章


  徐枝月觉得,被抓回来那晚,岑格非对她所说的“留在我身边”,还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岑格非强硬地让徐枝月住在他家。


  徐枝月一番挣扎反抗无果,被迫妥协。


  回麦优工作的第一天傍晚,徐枝月故意磨蹭不走,结果岑格非的助理来接人。


  她“回”到岑格非家,专人已经做好了晚饭。


  助理说岑格非仍在公司工作。徐枝月不想等他,自己一个人迅速地吃了个七分饱,跑进暂住的房间,关门上锁。


  对,不幸中的万幸是,徐枝月住另外的房间,不和岑反派住一间。


  后来徐枝月发现之前关于那方面的担忧有点多余。连着三天,她都没有在这套房子里见到它的主人。


  再者,被绑回来的那晚,严格来说,除去咬了她一口,其实岑格非也没有做什么很出格的事——当然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绑架、压迫行为。


  她再静下来仔细琢磨,横跨了四年时光的岑格非,不止性格变得更高冷、手段变得狠辣,就连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这种东西叫好感,叫喜欢,叫恋慕。


  徐枝月开始相信了,岑格非扣留她在他的领地,仅仅是为了找回高中时期丢失的记忆。


  这么一思索,徐枝月就不那么提心吊胆了,提防心渐渐松懈,不再每天刻意躲进房间——反正在这房子里也没碰见过岑格非。


  被系统和命运折腾了许多次,徐枝月现在甚至学会了自我调节心态:就当免费住高档酒店,免费享受食住行高端服务了。


  ……


  冬至前一天,徐枝月要上白班。


  早上六点五十几分,她梳洗整理完毕,拎着包走下简约的旋转楼梯。


  下到三分之二,视野转变。


  一楼的宽阔阳台里,岑格非坐在单人灰色沙发上,穿着浅色的家居服,优雅的侧脸,在晨光下依然透着几许冷郁。


  他单手持着一叠纸质文件,在垂眼览阅,未加整理的深棕发丝覆在额际,微隆的眉骨配上高挺的鼻梁,连唇峰、下颌的弧度都完美无缺。


  徐枝月得承认,岑反派是她见过的骨相和皮相最优越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现在她完全不想正面对上这个手段恶劣的男人。


  往回走还是继续往下走?隔着十来米远,又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岑格非应该注意不到她。


  徐枝月只犹豫了一下,就快步下楼梯,尽量不弄出动静而又迅速地绕去玄关,连早饭都不吃,溜出大门。


  冬季早晨的风掠过樟树,刮在徐枝月的脸上,冷得她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岑反派是怎么做到穿得那么单薄坐在阳台的,总不会阳台上也装了暖气设备吧?


  草……不要外想这个人了。


  腹中空空的徐枝月裹紧围巾,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岑格非的助理倒是有说,每天送她去上班。徐枝月觉得不自在,坚决不同意。


  但是接她下班这事,徐枝月拒绝无效。


  徐枝月只能让准点出现的助理,把车子停在离麦优甜品店远一点的地方。


  她实在不想再费脑细胞编借口,应付懂车的陆海船的东问西问。


  距离岑格非助理第一次接徐枝月过去了六七天,陆海船在客人少的时候,仍时不时凑到徐枝月身边神神秘秘地问:


  “我老早就觉得你的气质不像普通人,其实你是哪个富豪家的千金吧?”


  “你是不是厌倦了挥金如土的日子,隐姓埋名出来体验生活?”


  “又或者是和家人闹矛盾?”


  ……


  类似以上的问题。


  徐枝月每次都说“不是”、“你想多了”、“我是个普通打工人”,但陆海船一脸的不怎么相信。


  唉,她真心觉得男人八卦起来也是很恐怖的。


  ……


  “枝月……”这天午后,阿茵悄悄将徐枝月拉到角落。


  徐枝月等了一会儿,疑惑地眨眨眼,“怎么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没有。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啊。”


  “就是……”阿茵舔了下嘴唇,“陆……海船是在追你吗?”


  徐枝月忙不迭否认:“不是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阿茵小声地说,“那他最近怎么经常……”


  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阿茵没说完的是什么,徐枝月扶额,“他最近经常和我说话,其实是……在催我还钱,对,我借了他一笔钱。”


  “这人啊,哎,没到期限就开始不停地催。”徐枝月佩服自己,这张口胡诌的功夫提高了不少。


  “原来是因为借钱啊。”阿茵表情恢复阳光明媚,然后,关心地问眼前的朋友,“你现在缺钱啊?需要我借一点吗?”


  “不用啦。凑合点还是够花的。”徐枝月拍拍阿茵的肩膀,“我去干活啦。”


  “嗯嗯。我也去——靠!连晓淑你怎么在这儿!”阿茵吓了一跳,“你偷听?”


  连晓淑讪笑着表示:“没有偷听,哎呀,我正好在”


  “你听到了多少我们的对话?”阿茵羞愤地用手一指。


  “差不多全听见了。”


  “淦!连晓淑!”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正好在仓库里整理东西……”


  “不管,你千万不能再说给第四个人听!晓得吗!”


  “不说,保证不说——哎,你喜欢陆海……”


  徐枝月没再参与她们的聊天,回到前厅看店、招待客人。


  花姐这两天蹭着#冬天第一颗草莓#的话题,搞了一波宣传营销。店里的奶油草莓泡芙卖得特别好。


  徐枝月进后厨搬出一托盘新的奶油草莓泡芙,用食物夹将它们整齐地放进玻璃柜。


  拳头大的泡芙,外层是黄灿灿的酥皮,露出里头浸在白奶油里的几瓣红彤彤的鲜切草莓,瞧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再来一个草莓泡芙!”用餐区的客人马上加单。


  “好的。”徐枝月夹了个泡芙放在白瓷甜点碟上,送到对方的桌上,“祝您用餐愉快。”


  客人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朝徐枝月笑得斯文温厚,“谢谢。”


  “不用客气。”可能是错觉,徐枝月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探究,“这是我应该的。”


  其它餐桌上的两个客人也要点泡芙,徐枝月有条不紊地去取。


  “你好!有包裹!”快递小哥抱着个纸箱站在店门口,“签收一下!”


  聊完天的阿茵迎上去签收,“好沉……”吭哧吭哧抱回来,“靠……枝月你买的什么啊?”


  “啊?”徐枝月送了甜点给客人,回到收银台,“我没有买东西。”


  阿茵指着纸箱外贴的快递单,“这姓名是你的啊。”


  徐枝月一看,还真是,“可我的确没买东西,都百八十年没打开过网购软件了。”


  “谁买来送给你的?”阿茵抓来把小刀,递给徐枝月,“要不先拆开看看呗。”和大部分女生一样,她对拆快递有种热衷。


  “等一下,会不会是什么新型骗术?或者里面装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徐枝月犹豫,“我们退回去吧?”


  阿茵前后左右研究了一圈包裹纸箱,“不可能是骗术。上面印这串意大利文,看到了吗?一个死贵死贵的家电品牌。”


  “这纸箱的质感和普通的纸箱不一样,肯定是真的。骗子不可能这么下血本来行骗。”


  “这么一说,我更好奇里面是什么了。枝月,我开了啊?”


  徐枝月后退两步,“你……要开就开吧……”


  阿茵用刀划开边缘平整的包装条,翻开纸箱盖,“哇!好酷的配色!好潮的科技感!枝月你快看,这是什么机器?”


  徐枝月不太确定,“扫地机器人吗?”


  “允许我搬出来瞅瞅吗?”阿茵期待地搓搓手,“我会很小心的。”


  徐枝月:“这都不是我的……你搬就搬吧。”


  阿茵小心翼翼地取出纸箱中的机子,看到箱底的小本子,“里面有说明书,这意大利文?看不懂。”


  她往后翻了几页,“幸好有中文版,哇!真的是扫地机器人!”


  “哪个有钱人给你买的啊?”阿茵羡慕极了,“这么贴心!这么大方!”


  “……我也不知道。”徐枝月不太敢收,心里琢磨着,有空去快递站把这东西原路退回去。

第35章


  收到不知是谁买的包裹的当天下午,徐枝月带上它跑去对应的快递站,说要原路退回去。


  快递站里的小哥正好是先前到店里送件的那位。他唤醒电脑登上系统,输进单号查了一下,“这个快件不好退……”


  “方便把显示屏转过来,让我看一下这个包裹的相关信息吗?”徐枝月想,或许能找到些是谁下单的线索。


  “这个……”小哥迟疑了一下,“对不起,不可以。”


  徐枝月鼓了鼓腮,“那你就帮我退回去吧。我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小哥:“哎……你等等,我打电话去请示一下。”


  徐枝月:“噢。”


  小哥拿着手机拐进里间。


  墙壁的隔音挺好,徐枝月只听到小哥在说话,语气似乎挺恭敬,但没听清内容。


  “徐小姐,”打完电话的小哥很快出来了,“对不起,上头说真的不能退,您就收下吧。”


  徐枝月咬了下唇,“那就放这里吧,反正我不要。”


  不管小哥的反应,她干脆地留下快件,扭头离开。


  结果,第二天早上,徐枝月到麦优店里上班,再次看见同一个包裹。


  “花姐,这个是怎么回事?”


  “你的快递啊。昨晚送来的。”


  “不是我的,天啊,”徐枝月扶额,“为什么他又送来……”


  “上头写着你的名字,怎么不是你的?”花姐用手机侧楞敲了敲纸箱。


  “我压根没买东西,也不知道是谁买的……”徐枝月累了,不想重复车轱辘话了,“总之这包裹不是我的,我也不敢要。”


  花姐“哦哟”一声,“别人匿名买给你的啊?打开来看过是什么吗?”


  “看过了!”阿茵正好进店门,“SMEG家的扫地机器人!超贵!超高颜值!”


  花姐有些惊讶,“这玩意儿确实不便宜喏。”


  “那可不?枝月竟然不收,靠,昨天下午非要去退。”


  “这败家姑娘!肯定是哪个朋友的一片心意啊。既然寄给你,就收下嘛。”


  徐枝月皱眉,“我又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你住的地儿平时不用扫啊?”花姐反问。


  目前住在别人家的徐枝月:“……不用扫。”


  “嗐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懒?”花姐嘟囔了声,又说,“那你来这上班,平常得扫地啊——”


  “要不这机器人放店里?就不用你们每天辛苦去扫地了?”


  退又退不掉,不如方便大家。徐枝月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行的。”


  花姐说不能白占徐枝月的便宜,要退补部分钱给她。徐枝月再三推辞,没好意思收。


  花姐索性在发徐枝月这个月的工资时多加小几百。


  就这样,店里的几个员工每天少了一项扫地的任务。大家减轻了工作量,都很感谢大方的徐枝月。


  而关于这个扫地机器人背后的匿名购买人是谁,徐枝月心里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测……


  ……


  元旦这天,徐枝月轮的是晚班,早上不用去店里。


  她习惯了这里的大床,睡眠质量不错,躺到快九点钟才起。


  在房间配套的卫生间里洗脸时,徐枝月听到有人敲房门。


  她以为是像往常一样提醒她吃早饭的助理。


  怕对方听不见,徐枝月发带都没摘,礼貌性地小跑过去,拉开门探出张湿漉漉的巴掌脸,“谢谢,我快……”好了。


  门外站的是几天不见的高挑男人,也是这套房的主人,岑格非。


  他一袭深棕毛呢长大衣,内搭墨蓝羊绒背心,露出里头白色衬衫的领子。


  面孔英俊漂亮,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徐枝月尴尬地收回头,“……早啊。”甚至想把门关上。


  “姐姐。”


  岑反派的气场过于强大,听到这一声,徐枝月这才发现,安安小萝莉在他的身旁。


  “她闹着要来找你。”岑格非淡声说。


  “噢。”脸上的水珠汇聚到下颌尖,往下坠了一滴到地毯上,徐枝月用手背蹭了蹭脸,“我先去打理一下。”


  岑格非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圈,“嗯。”


  摸不清这位反派是不是要等自己,但徐枝月绝对不会请他进房间。


  关上房门,徐枝月以平常的速度擦脸、涂润肤乳、梳头发,最后换下睡衣。


  等她再次打开房门,走廊外不见了人影。


  一楼餐厅,只有安安和何灿晖两人在吃早饭。


  徐枝月悄悄舒了一口气。


  “徐小姐吃早饭。”何灿晖问候。


  抓着小勺子的安安跟着软软地喊:“姐姐吃早饭。”


  “嗯,乖。”徐枝月坐到安安旁边的座椅,自己盛了小半碗燕麦粥。


  专门做饭的勇叔有问过徐枝月的喜好和口味,她当时满脑子沉浸在被扣留的郁闷中,回答说“随便”,打发走了他。


  勇叔是个细心的人,观察出哪种食物哪种菜色徐枝月动得多,一段时间下来,将她的喜好摸得差不多,每天餐桌上都准备有合她口味的菜。


  比如,今天早餐里的水晶虾饺和萝卜糕,徐枝月就挺喜欢。


  “我吃好了。”何灿晖放下筷子,“徐小姐慢吃。”


  徐枝月:“嗯好。”


  “岑经理吩咐我过去一趟。”何灿晖看了眼手机,“今天上午,得拜托徐小姐陪一下安安了。”


  徐枝月:“……知道了。”


  “让安安看图书、电视或玩拼图、积木等,您可以在旁边忙自己的事。或者带出去散步也可以。”


  徐枝月:“……噢。”


  阳光不算好,风又大,这套豪宅周围也没什么可逛的。徐枝月不打算带安安出门。


  她征求过安安的意见,取来一大盒积木放到柔软的羊毛毯上,让小萝莉玩,自己在旁边看杂志。


  何灿晖私下告诉过徐枝月,安安是她曾经献血帮助的小病人。


  徐枝月有点惊讶,她只记得自己成年那天献过血,但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小朋友接受了她的血。


  岑格非居然恰好收养了安安?该说缘分这个东西很神奇吗?


  但是仅因为献过血,安安就对她这样特别?徐枝月不太理解,小萝莉的记性这么好吗?


  何灿晖也不太能搞懂其中的缘由,笑说大概是安安和她特别投缘。


  不得不说,安安这个小家伙真的很乖。


  她安安静静地自己摆弄积木,好不容易搭高的城堡,一块没放好,全部倒了,也不哭喊也不发脾气。


  徐枝月从书页间抬头,见小萝莉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以为她被打击得沮丧了,安慰道:“没事的,再来搭一次吧。要我帮忙吗?”


  小萝莉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我在思考。”


  “啊,好的。”徐枝月摸摸她的圆脸蛋,“我不打扰你,慢慢来啊。”


  安安软萌萌地蹭了蹭她的手掌,然后继续捣鼓积木。


  壁灯亮在墙侧,明暖的光洒在一小一大两个人身上,加了层恬柔的滤镜。


  小的探身搭积木。


  大的低头看书,侧面鼻梁秀挺,嘴唇红润饱满,颊侧长发别在耳后,松软温婉。


  岑格非进门走到玄关时,入眼的便是这一幕。


  可能站了许久,可能又不过须臾,等他回过神时,诧异地,发现心脏不像往常般一见到她就疼。

第36章真相。


  徐枝月总是能敏锐地感觉到岑格非的目光。


  知道他站在身后不远处,她整个人顿时不自在了。


  尽管已经明白岑格非现在对她没有男女那方面的感情,但是真正和他共处一室,徐枝月还是有点发怵。


  大概是被绑回来那晚的后遗症吧。


  所以在勇叔做好了午饭,招呼她和安安过去吃饭时,徐枝月不好意思地表示:“我不饿,我上去午睡了。”


  “不饿也得吃点嘛,”勇叔劝道,“年轻人别以为少吃一顿饭没什么,等身体出了毛病就晚了。”


  “我……我真的不饿。”徐枝月压低声音,“等晚点,我再下来吃吧。”


  餐厅和这里离得不远。


  徐枝月不想多待,麻溜地套上拖鞋,快步踏上楼梯。


  “站住。”


  男人的嗓音沉稳冷淡,同时也不容置喙。


  徐枝月停在阶梯上,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有什么事?”


  岑格非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盛了一碗汤,“下来吃饭。”


  徐枝月:“我现在不饿……”


  “下来。”岑格非抬眼,眸光暗含凌厉。


  下……下就下,不就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吗。徐枝月硬着头皮来到餐厅。


  每道菜肴做得都很不错。


  徐枝月不是真的不饿,吃了第一口,食物落进胃里,逐渐缓和了些许紧绷。只要不和岑格非对视,她觉得这顿午饭的体验也不算很差。


  安安小朋友惯常不说话。


  徐枝月自认为和岑格非没有共同话题,更不可能说话。


  三个人将“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得彻底。


  吃到八分饱,徐枝月端起空了的碗和筷子,忙不迭地撤离,“咳……我饱了,你们慢吃。”


  岑格非有些窝火地收紧下颌,这个女人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吗?


  想到自己魔怔了似的,又是找人去收拾那个骚扰意.淫她的渣滓,又是命人买扫地机器人送去店里——那天在店里看到她扫地,有种不舒服的情绪,仿佛他认知里她不应当做这样的事——


  呵,他的脑子大概是出毛病了。


  也对,自打遇到这个女人,发生的奇怪的事还少么?


  “徐枝月,”岑格非说,“给我讲高中时期的事。”


  模糊缺失了一段记忆的感觉实在糟糕。


  徐枝月身子一僵,“讲……讲什么?”


  “稍等。”岑格非打了个电话通知何灿晖来把安安接走,而后,对徐枝月道,“去书房。”


  “不用吧……就在这里讲。”徐枝月不太敢和他共处更小的、更封闭的一室。


  岑格非视线转向椅子上的岑许安。


  徐枝月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们……去客厅吧。”其实安安听到也没什么,难不成岑反派以为,有什么小朋友不能听的事吗……


  “那个,”徐枝月手指抠着口袋里的缝线处,“你想听什么时候的……”


  “从我们的认识说起。”岑格非坐在她对面,隔着长茶几。


  认识……


  徐枝月尽量用寻常的神态和语气,“就,高二上学期,我转到你当时所在的班级,就这样成为同学,我们就认识了。”


  岑格非往后靠,一手搭着沙发背,一手把玩转动着手机,“继续。”


  继续什么?


  被他这么径直地盯着,徐枝月实在不大自在,“呃……我的成绩不好,而你是年级第一。有时候我会找你……请教问题。”


  “其实……”


  “其实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们的交流来往也不怎么多。”


  “就……就和普通朋友差不多……”


  岑格非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地,勾起唇角笑了,“是么?”


  普通朋友会送早饭么?普通朋友会拥抱在一起么?普通朋友会躺在同一张床上么?


  啧,好一个“普通朋友”。


  这个女人,嘴里究竟有多少句真话?


  她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掩盖曾经和他在一起这件事?


  她到底有没有心?


  “是……是啊。”徐枝月不知道为什么岑反派的神色变得这么冷,冷得她几乎要打颤。


  她的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难道是最后这句?


  可是严格来说,自己当时和他的确没有确定关系……她也不算撒谎吧。


  而且他现在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她说的对不对?


  徐枝月找回些底气,挺直腰杆,“还要我接着说吗?”


  “不用了。”岑格非寒着脸抽.身走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掐住她的脖颈,或者像上次那样……咬住。


  ……


  “岑经理,小岑总打电话来说,他请了沁园春的师傅到岑宅。”


  “他问您今晚要回去吃饭吗?”


  “不去。”岑格非捏了捏鼻梁,“上次说让你找几年前资助过我的人,找到了么?”


  助理端上一杯香草拿铁,“找到了,以个人名义出资的仅有一个。是姓区的先生,冬花家电华南区总经理。”


  岑格非:“和我同期的,他一共资助了多少人?”


  助理:“一个人。他提供的奖励金,按条件每月发放,名额为一人。从20xx年至20xy年的一年多里,每个月都是您获得这份奖励。”


  岑格非两手十指交叠抵在下颌,“每个月都是我获得……这项助学金的资料找得到么?”


  “有小部分缺失了。”助理打开手机,翻到照片,“这是剑明高中学校办公室提供的,当年的项目信息图片。”


  岑格非的目光在“奖励条件”这一栏停留了好一会儿。


  “你联系一下对方,询问今天下午是否有空。”岑格非缓缓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登门拜访。”


  助理退出去打电话,几分钟后,重新回到办公室,“岑经理,区先生说整个下午都方便。”


  “嗯。”岑格非饮了口甜度适宜的拿铁,“你去准备礼物。三点半出发。”


  区先生住在邻市的一个别墅小区里。


  布局规整,绿植环绕。


  岑格非下车步行到别墅大门,按门铃。


  屋里很快走出一位面容周正、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区先生你好,我是岑格非。”


  “哎,你好你好,进来坐啊。”


  区先生引着岑格非来到会客厅,“喝茶还是咖啡?”


  “茶。”岑格非从助理手上取来包装精致的礼物,“多谢你的帮助。这是一点心意。”


  “不用不用,你这年轻人太客气了。”区先生连连摆手推辞。


  岑格非见他不接,索性直接放到茶几上,“比起你对我的帮助,这点东西何足挂齿。”


  “哎,实际上不是,”区先生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改了,“谁出手帮别人,都不是图回报的。”


  “再说了,一个月两千块,算下来一年半三万六千块,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数字。哪里值当你这个事业有为的大老板专门跑来这一趟啊。”


  “区先生,”岑格非神色郑重,“每个月两千块甚至两百块,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都是不小的数字。我很感激你曾在我囿于穷困时伸出援手。”


  眼看岑格非站起来要鞠躬,区先生惊吓得跟着站起来,赶忙扶住他,“别别,实际上我没做什么。”


  “区先生不用自谦。你是我的恩人。”岑格非语气诚恳真挚。


  “哎你的恩人不是我啊……”


  “嗯?怎么会不是你?”


  “实际上当时设立这个助学金的人……”区先生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惋惜伤感,“是许枝月小姐。我记得她和你应该是同班同学。”


  “枝月她一心要帮助你,奖学金的条件完全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其实她不让我说的,但她……唉,她指明要以我的名义,又嘱咐我不许说出去,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是她做的。”


  真的是她,真的是徐枝月。


  分明是隐约已有的猜测,为什么他听着听着,心脏会变得又堵又闷。


  岑格非垂下眼睑,半遮住晦暗不明的深眸。


  “我那时问枝月为什么要‘匿名’,她……笑着糊弄过去。我想,可能她不希望你心里有负担吧。”


  “唉……我今天告诉了你真相,算是违背了和她的承诺。”区先生通红的眼角渗出泪意。


  “不过……她人都走了……也没办法责怪我吧。“


  岑格非的喉结在颈线上滚了滚,“多……谢区先生告知。”


  第一个字音哑得差点叫人辨不出来。

第37章交易。


  徐枝月发觉,和岑格非碰见的次数变多了。


  如果她上的是早班,那么回到住处,晚饭餐桌上会有岑格非;如果她上的是晚班,那么出门前,早饭餐桌上会有他……


  她已经在考虑找什么长久有效的理由,避免和岑反派同坐一个餐桌前用饭了。


  这天早上,天都没亮透,徐枝月特意提前半个小时起床。


  她轻手轻脚地下到一楼,小声同勇叔打招呼,说不用准备她的早饭。勇叔劝她早饭很重要不能不吃,徐枝月连声说赶时间,只拿了个勇叔塞来的水煮蛋,就匆匆地出了门。


  早点下楼果然不用遇见岑格非。


  徐枝月站在豪宅前的空地上,沐浴着熹微的晨光,放松地哈出一口白气。


  ——但凡徐枝月在这时转头,视线三十度向上移,就会发现二楼某扇落地窗后,站着个高挺清冷的男人。


  ……


  这个点到店里好像太早,徐枝月琢磨了一下,在半路一个烟火人气比较多的站点下了公交车。


  这里有不少开门营业的早餐店铺,颇有几分市井的热闹。


  徐枝月选了一家食客不多的装潢简净的店,点了一份招牌的米粉。


  上餐的速度不算慢。米粉浸在热腾腾的汤汁里,上面缀有油炸黄豆、酸豆角、葱花,和几片叉烧。


  味道还可以,不如前几天下午勇叔做的好吃。


  徐枝月吃了半份米粉,擦了擦嘴,看时间还有剩余,距离也不远,就没乘车,步行去麦优甜品店。


  在十字路口等人行道绿灯时,徐枝月瞥见有辆黑色的车子降下速度,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好像对着这边举了下手机拍照……她转头想去看是什么情况,对方的车子却升起车窗、加速驶走了,只依稀捕捉到车标,以及车牌末尾的8和9两个数字。


  徐枝月皱眉思索:那辆黑色奔驰里的人好像在哪里打过照面?对方从刚才的角度拍的是她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拍她?


  绿灯亮了。其他行人纷纷踏上斑马线。


  徐枝月落后几秒,也走进了人行横道。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说不定只是错觉,或者人家拍的是风景呢。


  徐枝月到达甜品店的时候,连晓淑和陆海船居然已经在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边脱下外套边随口打招呼。


  陆海船一摊手,“昨晚系统维护升级,没游戏可打,睡得早。”


  “我是睡得晚,几乎通宵。”连晓淑打了个哈欠。


  徐枝月:“大冷天晚上不睡觉,你去干什么?”


  连晓淑:“刷微博刷豆瓣刷各大八卦论坛,吃瓜啊。”


  “来,和我们分享分享,”陆海船将手机丢去充电,“吃了什么瓜?”


  连晓淑后腰靠上收银台,“可多了,你确定要听?”


  “货还没来,店长也没来,闲着也是闲着。”陆海船下巴一抬,“对吧徐枝月?”


  在扣店服外套扣子的徐枝月:“啊……对。”


  “一个是周进焰跳舞时摔跤;一个是木希佑拒绝和出轨的老公离婚;再有一个是梁爽直播时情绪失控,还有一个……”


  “全是娱乐圈八卦啊。就不能来点贴近民生现实的新闻?”


  “要贴近民生现实,你去买份《花梨早报》不就好了?我哪里会
  连晓淑手指了指天湖路的岑金酒店方向,“这家集团的董事长,大富豪岑皑,前些天将大儿子岑格非——就上次来过咱们店里的那位少爷,提升为了总经理。”


  “大儿子当总经理,那另外一个当什么?”陆海船问。


  “另外一个是副总经理。”连晓淑补充,“两人现在都在最核心的同一家店。”


  陆海船:“几年前刚认回的大少爷后来居上?听着有点牛逼啊,那他们两兄弟会不会为了权利明争暗斗?”


  连晓淑:“听集团里的人匿名爆料说,岑二少性格和软温厚,争权应该不至于……诶,岑大少爷手腕也太厉害了,参与事务才几年,就走上了许多人半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岂止是半辈子,给我一辈子我都做不到!”陆海船生出几分人比人气死人的自惭形秽,“而且你上次不是说,他自己有个白手起家的跃知集团吗?我上网搜过了,牛逼,比岑金集团还要牛逼!”


  “有专业人士分析,岑少的资产早已超过他爹咯,早已经可以排进华国富豪榜前三了。”连晓淑耸了耸肩。


  “羡慕啊,膜拜啊,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底层打工人和人家一比,连渣都不是。”陆海船叹气。


  “倒也不用这样。虽然你没人家高没人家帅没人家有钱,但是你……”连晓淑想办法安慰他,“但是你可以过得‘性’福啊。”


  “什么过得幸福?难道人家岑少过得不……我靠,记起来了,你说过他‘不行’。”陆海船说着说着,面露同情,“那岑少岂不是没法生育下一代?豪门不应该很讲究继承人这一套吗?岑皑为什么还这么看重岑少?”


  连晓淑撇嘴,“你傻啊,我不是还说过岑大少爷有个私生女吗?”


  “咳咳……”这些不实谣言到底是怎么流传起来的?徐枝月有点听不下去了,“花姐也差不多该来了,我们别聊了,赶紧干活吧。”


  ……


  服装模特这份兼职,徐枝月没有丢,还跟着梁老师在做。


  元旦假期第二天上午,梁老师的合伙人,另一个店主钟再鑫发短信约徐枝月去拍摄。


  徐枝月到达约定的咖啡馆,只见到这位比较陌生的钟再鑫店主,打了招呼,有些疑惑地问:“就我们两个人吗?在这里拍?”


  钟再鑫收起手机,神色显出几分歉意,“对不起,徐小姐,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拍摄。”


  “是……有个人想要和你聊聊。”


  “他准备来了。我把空间留给你们,先走一步。”


  徐枝月有些懵逼,“哎!钟店长……”


  “徐小姐,你好。”木质隔断墙后面绕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国字脸,长相普通,衣着不凡。


  这个男人前段时间去过麦优店里,在她端上奶油草莓泡芙后,对她说了谢谢。由于他的笑容给人一种温厚的感觉,徐枝月对他挺有印象。


  “是你要找我?”


  “不错。”男人弯唇露出个笑,“有件事想和徐小姐商量。”


  徐枝月微微皱眉,“你不先介绍一下自己是谁吗?”


  “瞧我,急着要说正事……呵呵。”男人口中说着‘急’,语速却和和缓缓,“我姓岑,单名烨。”


  这个名字不是……?


  他是岑皑的养子,顶替岑格非十八年的岑烨?徐枝月顿时警惕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徐小姐做个小交易。”岑烨吹了吹手上端着的咖啡,“你把岑格非每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知道多少都告诉我,从后天起到月底。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你这是要让我当间.谍?”岑烨这个表面无害的男人要对岑格非搞背后动作?徐枝月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我做不到,我和岑格非没有什么接触。”


  “徐小姐说笑了。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做到了。”岑烨低头啜了口咖啡,“毕竟你现在被岑格非拘囚在他家,不是吗?”


  看来他是调查过了……徐枝月觉得有些搞笑,“住在他家不代表能接近他,不代表能探听到他的行程吧?”


  “徐小姐要相信自己。”岑烨再次露出笑,轻声说,“你对岑格非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呢。”


  徐枝月放在桌底下的手紧了紧。


  “徐小姐不是想逃走吗?”


  “我知道徐小姐你不想困在岑格非的牢笼里。”


  “帮我做完这件事。一到月底,我马上助你远走高飞、重获自由,还会再给你一笔满意的报酬。”

第38章 ……


  “呜噜——呜噜——”


  “哈——”


  徐枝月握着小巧酒瓶的手垂下。


  酸酸甜甜的梅子酒顺着喉咙一路流进胃里,回酝出淡涩的酒香。


  连晓淑送的这箱酒还挺好喝,就是味道不像酒,跟梅子汁似的。


  “呜噜——”徐枝月仰头又灌了一口,很快,空了一个瓶子。


  她倚着墙坐在地板上,腿边已经横着两个空酒瓶了。


  上午和岑烨的见面,他抛出的交易条件非常诱人。


  徐枝月很心动,也很纠结。


  有其他行程在身的岑烨让徐枝月回去慢慢考虑,最迟今晚十二点给他答复。


  向岑格非的对手递消息,做二十来天的间.谍,就能换取往后的宽裕而自由的生活。


  怎么看都是很划算的一笔交易。


  可是……


  徐枝月抬手捶了捶有些发沉的脑袋,里头像塞了麻似的一团糟乱。


  可是……她真的要出卖岑格非吗?


  如果岑烨这个小人,因为她给的消息而得逞了,他一定不会让岑格非好过。


  如果岑烨没得逞,以岑格非的手段,不止处理岑烨,也……一定不会让她这个间.谍好过。


  她究竟要怎么做啊?徐枝月烦躁地撬开第四个梅子酒的瓶盖,这么俗套的商战剧情为什么会让她碰到?她现在本应该是个无关的路人啊!


  “草……”徐枝月一口气喝完整瓶酒,丢掉瓶子,猛地站起来。


  岑烨他算什么玩意儿?书里着墨没比她多几个字的人,有可能斗得过原著中的终极反派吗?


  打了个踉跄,徐枝月扶着墙站稳。


  发烫的额头抵在手背上,她缓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她要去……去把岑烨找他这事告诉岑反派,对……她才不要掺合进他们这些人的斗争里面!


  夜色已经深了,勇叔收拾完餐具早回家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徐枝月和岑格非两个人。


  走廊墙壁上,悬着的极简式圆弧灯静谧地放出柔和的光。


  砰砰砰——


  自以为清醒的徐枝月,用力地砸响二楼东侧尽头房间的门。


  “开……开门!岑……”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醉眼朦胧的徐枝月没察觉,伸手去敲,惯性之下,整个人往前倾。


  岑格非不避不让,任由她歪倒在自己身上。


  嗅到一阵偏甜的,不算难闻也绝对称不上好闻的味道,他略蹙起眉,“喝酒了?”


  “没……没有……”徐枝月软绵绵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勉强地直起身,“算什么……酒啊,充其量就……就是饮料。”


  岑格非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酡红的娇靥,“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啊……当然有事啊,”徐枝月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今天那个岑烨……找我……”


  岑格非淡绯的唇抿起,等徐枝月往下说。


  事实上,在岑烨和她见面的第一时间,他便得到了消息。就连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岑格非想听徐枝月在他面前怎么说。


  “岑烨找我……要利……利诱我,”徐枝月眨了眨比平常更潋滟的杏眼,“他说……我当他的……间谍……他就给我钱……帮我得到自由……”


  岑格非低头,语调沉缓,“你怎么回答?”


  “我怎么回答……我啊……”有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徐枝月觉得有些痒,抬手想挠,却被一只劲瘦的大手攥裹住。


  “啊……”一股力道将徐枝月整个人抵在墙上,手折向上扣在头侧。


  “嗯?”岑格非的拇指轻轻抚摸掌控着的柔滑手腕内侧,“怎么回答?”


  窗外冬季的夜风凛冽呼啸。


  卧室中,空气里的燥热分子成倍地裂变增加。


  “我不……回答……没回答……”徐枝月感觉嘴唇有些干,下意识伸出软红的舌尖舔了下,“为什么要……要出卖你……我才不要……和他……和他交易呢。”


  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答案。


  岑格非扣住她手腕的掌心,泛出些微的麻楚,迅速蔓延至胸口。


  他微微直起身子,舌头舔了下后牙,仿佛有点小时候吃了黏糖后牙齿发软的感觉,连带着四肢散了些力道。


  不算缺失记忆的那两年,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完全地站在过他这边。


  血液在四肢百骸沸腾,指尖在颤抖。


  岑格非仰起头,望向没什么内容的天花板,勉力地将呼吸变回平缓。


  觉察到手腕上的桎梏松了,徐枝月歪着头挣开,踉跄着要从男人和墙壁之间出来。


  “啊……”再次被抓住,被更紧密地压住。


  他的手指格外炙热,触在她的脸颊,烫得她一个哆嗦。


  “你干……干嘛呀……”梅子酒的后劲实在大,徐枝月此时已经醉得厉害,嗓音和身子又软又绵。


  像一汪咕哝咕哝冒泡的春水。


  岑格非听到自己心脏急遽跳动的声音:


  “吃掉她——吃掉——吃——”


  她不清醒又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人之危的事情,几年前不是也对她做过吗?


  只不过那时只开了个头……但现在——


  岑格非俯身,咬了一口她颈间的小红痣,不管不顾她的挣扎,坚定而强势地堵住她的喊呼。


  舌尖尝到几丝甜酸的梅子味,像在啜一壶醉人的酒。


  为什么要啃她?岑反派……为什么要啃她?


  徐枝月晕乎乎地,只觉得又热又不舒服,哼唧着要推开他。


  她这点力气和他的比,简直是蚍蜉撼树。


  身上一凉,横倒在深灰的大床上时,徐枝月这个醉鬼的脑袋瓜还没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她好像……是来向他告发岑烨的计划吧……为什么他要用手……掐她的腰?


  “啊!”突如其来的撕裂感,痛得徐枝月喊出声,迷蒙的眼睛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痛……你在……干什么……起开啊呜呜呜……”


  目光触及她艳红的眼角,滚落的泪珠。


  好一阵子没发作的心脏疼又汹涌袭来,岑格非的胸口仿佛被锤子砸了似的。


  所以现在这怪毛病是变了,一看到她落泪就会疼么。


  岑格非讥嘲地扯了下唇角,佩服自己在这进退两难的当口,还有心思推测总结。


  “别哭了……”岑格非忍得下颌角都发疼,“我尽量轻一点。”


  ……


  灰铅多日的天空难得放晴,剔透湛蓝,像稻榭湖清澈的水。


  二十六层的落地窗,往外,可以俯瞰到花梨市商区晨景的一角。


  天价的楼盘林立在周围,各色的车辆在规整的道路上逐渐汇成流。无形的金钱泡沫在各个角落翻滚,此起彼伏升空,像无穷无尽的欲.望。


  “岑总,早上好。”助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六家门店今年度的人力资源开发方案昨晚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嗯。”岑格非支在木地板上的长腿一挪,带着身下的黑色软椅转了个方向。


  “今天您的行程如下,十点钟有场中高层管理的周例会。”


  “十一点半接见入住碧山森林路店的城京市书记。”


  “下午三点赴光见市出席省商联组织的今益慈善拍卖会。”


  “五点回花梨出席天湖店的月初工作计划大会。”


  助理两手交叠在身前,“红达纸业的副行政总裁林亦荷约您今晚吃饭,岑总,您的答复是?”


  “拒绝。”岑格非手指轻点,唤醒电脑显示屏。


  “Bozuivel乳业的华北区执行董事赵笠军,十二月中旬至今,在等候您的空档期,您看今晚要不要和他……”


  “不。”岑格非登录专用邮箱,打开收件处,“我今晚回家吃饭。”


  助理有些意外,“好的。”以往每天参加各种饭局的岑总,最近回家吃饭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他有点同情为求见岑总,苦等了大半个月的别家董事长赵笠军。


  岑格非浏览着工作邮件,吩咐道:“九点让王昌巡检碧山店的各部门情况。”


  “好的。”助理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记下。


  查阅完两份汇报,岑格非抬眸瞥一眼仍在办公室里站着的助理,“还有什么事?”


  “昨天小岑总(岑烨)找徐枝月小姐会面这事,”助理斟酌着开口,“您打算怎么处理?”


  岑格非:“徐枝月不会和岑烨勾结。她昨晚把这事告诉我了。”


  “那么……”助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提建议,“岑总你要不要让徐枝月小姐佯装答应小岑总,然后配合你,将假的消息情报传给小岑总?”


  岑格非“呵”了声,轻轻扯了下嘴巴,目光在助理的脸上一转,“电视剧和电影看多了?玩儿无间道?”


  “抱歉……”助理明白了岑总的态度,带上要负责的文件告退。


  岑格非漫不经心丢开鼠标,上半身向后仰靠。


  其实昨天晚上在听到徐枝月向他坦白的某一瞬间,他动过让她将计就计,把他“加工”过的东西传递给岑烨的念头。


  但吻上她的唇尝过她的滋味之后,他果断打消了。


  他岑格非没必要让一个女人来搅合进他和岑烨的厮杀里。不,说厮杀简直是抬举岑烨了。


  区区一个岑烨,还远不够格和他斗。


  啧……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岑格非捞起桌面的手机,扫了眼时间,九点五十六分。


  思索了片刻,他给勇叔拨去电话。


  ***


  笃笃。笃笃。


  深灰大床上,雪肤黑发的女人皱了皱眉,卷着米色蚕丝被翻了个身。


  笃笃。


  “徐小姐……”


  睡意被门外的响动驱走了一半,女人意识逐渐苏醒,浓翘的长睫扇动了几下,艰难地张开些眼缝。


  “嗯……?”这不是她的床?


  徐枝月打了个激灵,睁大眼,从身上的被子看到墙壁,到衣柜……这是岑反派的房间!


  原谅徐枝月实在印象深刻。


  上个月她试图逃走,被岑格非的人抓住绑起来,被丢到这个房间待过。


  昨晚……昨晚她不是来找岑格非告发岑烨吗?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在这里过了一夜?


  徐枝月颤颤巍巍地掀开昂贵的被子,低头往下看——


  “!!”


  仿佛当头挨了狠狠的一棍,徐枝月大脑瞬间当机,差点儿昏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岑格非这个……这个混蛋啊啊啊!


  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


  徐枝月纤瘦的手臂撑在床上,试图爬起来,浑身各个部位却像被拉扯拆开过似的,又酸又痛,动一下都难受。


  他爸的!垃圾岑格非!


  徐枝月捏着拳头,无比想马上冲到岑格非面前,将他大卸八块。


  床头柜上有一整叠从内到外的衣服。


  使不上力的徐枝月缓慢地下了床,恼火地往身上穿衣服。


  “徐小姐?”伴随着敲门声,勇叔的声音从房间外传进来,“您起来了吗?”


  草……连勇叔都知道了她在岑格非的房间这里。


  徐枝月羞愤地捂了下脸,“……起了。”


  “好的。”勇叔说,“我就是上来提醒一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您要记得吃。”


  徐枝月:“……谢谢。”


  还吃什么早饭,她现在只想回房间一个人待着……等等,她今天得上早班!现在多少点了?


  徐枝月左看右看,没在这间房里找到显示时间的物品。


  她不会迟到了吧?


  徐枝月趿着不知道是谁的宽松的软毛拖鞋,撑着酸软的身子快步赶回房间。


  很快找到书桌上的手机,她拿起来,摁亮屏幕。


  十点十三分了!


  迟到将近两个小时了啊!


  千万不能被扣掉五十块钱……


  徐枝月手忙脚乱地翻找通讯录,给花姐打电话。


  店里有个规定,迟到了也要打电话向店长花姐说明情况。


  嘟嘟——


  “枝月啊,你男朋友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要请假吗?


  “花姐对不……”


  花店长的嘴皮子很快,徐枝月刚说了几个字,她已经说完了一句话。


  她男朋友?身体不舒服?今天请假?


  徐枝月消化了两秒。


  难道是岑格非自作主张地帮她请了假?……还自称是她的男朋友?或者是说了什么话让花姐误以为他是她的男朋友?


  “枝月?怎么没声了?喂?”


  “啊……花姐,我不请假了,十一点过去上班。”


  “哎你这姑娘,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嘛,我又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人,又不扣工资。”花姐劈里啪啦地,“你这个月有两次请假的次数可以用啊。”


  身体确实不怎么舒服的徐枝月:“我……好吧。”


  不仅有因为挨那混蛋折腾导致的酸痛,她的头还昏疼得厉害,是昨晚喝多了酒造成的。


  她就不应该碰酒,也不应该碰酒后去找岑格非那混蛋……


  事情都发生了,再后悔能怎么办?就当作无知无觉地睡了个鸭子吧。


  咕噜咕噜。空荡荡的肚子在叫。


  徐枝月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厉害了。


  简单地洗漱完,她扶着楼梯扶手挪下楼,来到餐厅吃不能称为“早饭”的早饭。


  桌上有她喜欢吃的几样面点,还有一碗清淡的白粥,和一碗黄褐色的什么水。


  徐枝月将那碗黄褐色的水挪到面前,凑近闻了闻,一股不算重的中药味。


  放在餐桌上的肯定是给她喝的。


  那么这是……


  古早小说里好像经常有这种情节:男人和女人一夜鼓掌后,不想留下后代,第二天一早让女人喝下避孕汤。


  徐枝月认为很有可能。


  不说别的,岑格非这个混蛋心思深沉,身在豪门,肯定不会随便在别人身上留下什么把柄隐患。


  这么想着,徐枝月很干脆地端起这碗汤咕噜咕噜喝下去。


  正好,她也不想年纪轻轻稀里糊涂地“升级”当妈。


  还别说,这避孕汤的味道清甜清甜的,丝毫没有中草药的那种味道,怪好喝的。


  吃过早饭,徐枝月回到自己的房间,眼皮沉沉地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快三点。


  徐枝月有过宿醉的经历。每一次至少都要头昏发痛到第二天晚上。


  但这一次,她午睡醒来后,发现脑袋不昏不痛了,其他地方的不适也好转了很多,整个人恢复了八成九成的精气神。


  没什么事可做,徐枝月在考虑要不要到麦优店里转转。


  不成想,下到一楼,瞧见安安小萝莉在客厅玩拼图。


  “安安,”徐枝月对待小朋友,态度还是能保持友好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安安听到她的问话,先过来用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她的食指,才慢吞吞地回答:“两点十七分到。”


  觉察到小萝莉要拉着自己走,徐枝月眨了眨眼,“你要拉我去哪呀?陪你拼图呀?”


  地毯上堆了小山似的拼图零片,徐枝月粗略目测了一下,好家伙,这至少得有三百块,小萝莉这么厉害的吗?


  安安仰起苹果似的圆脸蛋,黑葡萄般的眼睛瞅着徐枝月,“姐姐,和我拼。”


  “……行吧。”徐枝月顺着小萝莉揪着的力道,在茸软地毯上坐下。


  “安安,把原图拿出来,我们对照着拼?”


  “没有。”


  “啊?没有原图?……这是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啊。”


  “我们,加油。”


  “……行的吧。加油。”


  徐枝月深吸了一口气,埋头和安安小萝莉研究拼图。


  窗外的太阳以恒定的速度挪向西边。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流走。


  “岑总,”勇叔的问候声由远及近,“我帮您放外套。”


  徐枝月条件反射地一抬眼,对上站在近前的岑格非的视线。

第39章负责。


  对上站在近前的岑格非的视线,徐枝月呼吸一滞,当即低头,想起身离开。


  安安小萝莉拉了拉徐枝月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地毯上完成了小半的拼图的空位,软糯糯地提醒:“拼这里。”


  “……噢。”徐枝月将捏着的手中的零片拼上去,迅速穿好棉拖鞋,“安安,我身体不舒服,要去休息。你自己慢慢玩。”


  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情,她现在完全不想面对、不想看到岑格非这个人。


  也不在乎自己看起来躲得明不明显了,徐枝月咬着唇快步走上楼,进入房间,反手将门带上。


  没有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徐枝月狐疑地回头,吓得心脏差点跳到喉咙——


  岑格非站在门口,左手肘抵着房门,一推,房门大开。


  “你你……跟着我干什么?”徐枝月后退两步,满脸防备的表情。


  岑格非没穿外套,没系领带,骨节分明的手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从头到脚都不舒服!”徐枝月气恼地喊道。


  然后,目光注意到他冷白的颈项,喉结往下几厘米,有三线淡淡的红痕。


  这是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她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需要帮你叫医生来么?”岑格非走进房间。


  “你别过来……”徐枝月强撑起气势,“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岑格非挑起眉梢,轻声重复后两个字:“出去?”


  “对!现在立刻马上出去。”徐枝月手指指向房门口,得胸脯起.伏明显,“昨天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


  “当作没发生?”岑格非勾了勾唇角,深棕的眼眸像凛冽寒风下的深潭,“说得可真轻巧,徐小姐可真豁达。”


  那不然她要怎么样?他阴阳怪气地说的这是什么话?徐枝月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她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难不成要自我了结才叫做不“豁达”?


  徐枝月的火气腾地往脑袋窜,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对着干的话往外丢:“都二十一世纪了,成年男女之间发生这些事有什么稀罕?你怕不是活在封建时期吧?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我愿意,今天和这个人,明天又可以换另外一个人!”


  是啊,她的第一次是没了,但比起那层没什么用的膜,她更烦闷的是……对方是岑格非。


  她丝毫不想再和他有更深更乱的牵扯。


  “换一个人?”岑格非拇指压在食指关节上,发出“咔”的轻响。


  “是……是啊,不允许啊?”徐枝月的身体感知到压迫性的气场在应激性地轻颤,嘴上还硬怼,“难不成你想要我对你负责啊?”


  “嗯。你要对我负责。”岑格非的目光深黢黢,仿佛潜藏着鬼魅。


  没想到他做这样的回答,徐枝月懵了一下,“负什么责?你、你做梦呢!”


  “吃干抹净,想当作无事发生?”岑格非不紧不慢地问,“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什么叫我吃……分明是你趁我喝醉,强迫我……”徐枝月说不下去,莹白的脸臊怒得透出彤红。


  “嗯。是我强迫你——”岑格非坦荡地承认,缓步逼近。


  徐枝月浑身绷紧,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啊,你要干什么?”


  “所以我要对你负责。”岑格非站定在她半米外,语气平静淡然。


  ***


  餐桌上的那碗清甜的汤水,一定是有避孕效果吗?她会不会猜错了,其实只是醒酒汤?


  徐枝月思来想去,不太放心,第二天一大早去上班前,绕路去了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在执业药师的建议下,她买了盒合适的避孕药,当即按剂量服用。


  咽下药丸的瞬间,脑海里一晃而过某张英隽淡漠的脸……


  徐枝月皱了皱眉,推开药店的玻璃门。冷冽的冬风扑袭而来,吹散还没来得及察觉的细微情绪。


  ……


  元旦过后,麦优甜品店有个员工离职,新来了个十八九岁的男生。


  男生全名甘宣达,让大家叫他阿达。


  他性格活络,嘴甜会来事,浓眉大眼高鼻梁,肤色介于古铜色和小麦色之间。


  连晓淑说阿达长得很像bilibili网站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up主。


  “很像吗?”阿达在搬货箱,“要是我是网红就好咯。”


  “你长得也很帅啊,诶,你可以试着在网上,随便发点自拍、Vlog什么的,万一火了呢?”连晓淑开玩笑。


  阿达放好东西,直起身,“哪有这么容易火啊?”


  “不火也没关系,吸引得到粉丝就行。”连晓淑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我看好多人都这样,靠脸刷刷热度,十天半个月,粉丝有个小几万,就开始带货赚钱了。”


  “是吗?”阿达挠了挠后脑勺,“有这么容易吗?”


  连晓淑:“就是这么容易啊,你以为呢?他们不就是靠脸靠身材靠外貌嘛。你颜值也不比他们差啊。”


  阿达:“枝月姐的颜值更高,还有船哥,你可以让他们试试哈。”


  “陆海船可不行,他下了班后满脑子只有游戏,技术还菜得一批。”连晓淑耸了耸肩,“至于枝月嘛——枝月,说真的,你怎么不混个网红当一当?”


  徐枝月嘴角抽了抽,“你以为攒粉丝像喝奶茶一样容易啊?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能发作品,比我好看的人千千万,怎么可能光靠颜值就能变现?”


  “那现在网上很多火了的人就是靠颜值嘛。”连晓淑翻出手机,“比如说,这个Axx,这个Bxx。”


  徐枝月摇了摇头,“能被你看到的这些人,颜值只是一部分因素,主要靠的一定是作品的内容。给我看一下你手机——”


  “这个Axx擅长做手工,这个Bxx很会讲段子。他们的视频内容都是经过精心打造。


  “而不能被你看到的很多人,肯定也不全是颜值低的,肯定也有长得好看的。”


  阿达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徐枝月一眼,眼眸里闪过些赞赏。


  “好嘛,”连晓淑接过自己的手机,“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徐枝月斜斜睨她,“昨天说好要请我喝的四季奶青呢?忘了?”


  “没忘没忘,这就去做。”连晓淑信守承诺地去调制奶茶。


  徐枝月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新出炉的甜品往玻璃柜里摆。


  其实最近她在思考接下来的工作问题。


  还有一个多月,当初和店长签的合同就到期了。


  要和花姐续约在这里接着打工吗?


  徐枝月心里十分迟疑。


  这里的同事、条件和工作氛围都挺好。但她不太想一直这么待下去,不想每个月只领两三千的工资。


  对于今后怎么赚钱维生,其实徐枝月有一点模糊的规划。

第40章击中。


  徐枝月对梁老师的合伙人钟再鑫,以拍摄的借口骗她出来,让岑烨和她会面这事,心存芥蒂。


  转天就向梁瑞老师说明了缘由,不再和他们合作。


  曾经递出过邀约的服装类店铺不少,徐枝月仔细挑了半天,选出一家开了两年多的、口碑不错的、风格是她喜欢的类型的店,联系上店主。


  对方诚心和外形条件好气质佳镜头感不错的徐枝月合作,开出的薪酬也不比梁瑞差。


  徐枝月提出的每周最多只能拍一次广告的限制,对方没有什么意见。徐枝月就和他先定了一个月的合约试试看。


  徐枝月很少考虑过未来,一度只活在当下,想得最远的也就是明天吃什么、这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她盼望、相信随时有一天能回到现实世界,所以对这个小说世界没有多少真实感,常常有种自己是个看客的心理。


  但现在接连发生了些事情,徐枝月遭受了刺激,彻底认清了处境。垃圾系统都崩溃了,她恐怕很难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她得认真思考今后怎么办了,她不想一直在工资两三千的甜品店里月复一月。


  一个多星期前,徐枝月心里萌生了自己开奶茶店的想法。诚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从风格定位到店铺选址,光是前期筹备工作就一箩筐。


  最关键最现实的一点是要有资金。


  徐枝月清点了一下支付宝、
  她不打算选择加盟现有品牌的模式,所以不用考虑加盟费。但其它杂七杂八的方面要花的钱也不少,她的五万来块至少要乘以三,才能着手去启动一家奶茶店。


  这么一笔钱怎么来呢?


  徐枝月吃饭的时候都在想。正好连晓淑打来电话,问她店里的热敏纸放在哪。


  徐枝月想了想,“在收银台下面左数第二个抽屉。”


  “谢啦。”连晓淑说,“你在干嘛?有没有打扰你?”


  “在思考怎么来钱。”徐枝月随口开玩笑道,“要不你借我吧?”


  另一头的连晓淑:“借多少?”


  徐枝月喝了口勇叔煲的板栗乌鸡汤,“十万块。”


  “再见!”连晓淑迅速地挂掉电话。


  “唉……世态炎凉。”


  ***


  “最近工作忙吗?”肖千娟夹了一块清蒸鱼肚,给难得回家一趟的岑格非。


  岑格非神色淡静,“还行。”


  “一天开三个会议,一周跑九个城市。比我最忙的时候行程还要多。”岑皑啜了口茅台,声如洪钟。


  肖千娟听着心疼,有些埋怨地,“你为什么安排他做这么多事?把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我都不怎么管事了,可没有安排咱儿子干活。是格非自己主动揽活。”岑皑语气里透出掩不住的骄傲,“年轻人肯拼肯干是好事。我们家格非未来可期,大有可为。”


  肖千娟不太赞同,却也不好插手什么,温声嘱咐儿子:“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少喝酒。”


  “还有,小烨说看到医院,你是不是哪里出……哪里不舒服?”肖千娟关心而小心翼翼地问。


  “没出毛病。”岑格非冷白偏瘦的手放下红檀木筷,“岑烨为什么这么
  觉察到儿子的态度变冷,肖千娟噎了一下。


  岑皑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们是两兄弟,他
  “找人跟踪我、监视我也是情理之中么?”岑格非轻撩眼睫,不耐烦听岑皑说那些废话。


  肖千娟十分诧异,“跟踪?监视?什么意思?”


  “小烨怎么会做这种事?”岑皑皱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岑格非讥诮地勾了勾唇,丢出一个半指长的U盘,金属外壳落在红檀木桌面,发出闷响。


  岑皑夫妇的视线都落到泛着冷光的U盘上。


  “你放这个……”


  “里面有岑烨找人‘关心’我的证据、造谣我性功能有障碍的证据,以及,”岑格非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近半年来,他收受红达纸业贿赂、投放使用不合格餐巾纸、挪用公款等证据。”


  乓啷——


  岑皑震怒地一把摔了瓷碗,“他,他怎么敢!这个孽子!”


  “小烨他……”肖千娟也是又惊讶又生气。


  “爸、妈,慢慢吃。”岑格非拿起手机,起身,漫不经心般的补充了句,“对了,再往前岑烨应该也做过不少‘好’事,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慢慢查。”


  说完,不管岑皑夫妇是什么反应,他面无表情地径自离开。


  冬夜的寒风横冲直撞,扑腾跌碎在深色的车窗上。


  岑格非手肘搭在方向盘上,指节随着偏巴洛克风的钢琴曲轻叩。


  此刻他的心境其实很平静。


  击倒岑烨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称不上什么让人惊喜的事。


  知道岑皑和肖千娟对养了多年的岑烨有感情,知道岑皑舍不得赶走岑烨,知道岑烨在岑皑心里的份量不一定比自己轻,岑格非从来没有直接表达过对他们留下岑烨的不满。


  他清楚地明白,要让岑皑放弃岑烨,仅靠三言两语的对抗,可能性不大。所以他动了些手段,放大岑烨的野心,勾诱他一步步触犯岑皑的底线……


  ——岑格非像头理智冷漠的狼,善于潜伏等待,务求一击必中。


  手机铃声在钢琴曲的末尾插.进来,岑格非扫了一眼屏幕,按下接听键,“勇叔。”


  “岑总,晚上好。”


  “徐小姐在吃晚饭的时候接到个电话,对方应该是她的同事。我听到徐小姐向对方借钱。”


  “借钱?”岑格非朗致的眉梢一挑,“借多少?”


  “徐小姐说是十万元。但是,对方不愿意借。徐小姐看起来有点失落。”


  岑格非淡声:“嗯。挂了。”


  结束和勇叔的通话,岑格非拇指摸了摸淡红的下唇,而后打通助理的


  “今天之内给徐枝月转去二十万元。”

第41章男主。


  徐枝月收到入账提醒短信,愣了一下。


  再定睛数清数额,她皱了皱秀气的眉,第一反应:这是什么新型骗术吗?过一会儿是不是要打电话来骗她银.行卡密码?


  不对啊,徐枝月确认了两遍发消息方,确确实实是对应的银行方。往上还有十几条她得工资和支出的账款信息。


  这么大一笔钱……徐枝月掐了把脸颊,嘶,会痛。这是连晓淑借给她的?


  徐枝月马上拨出连晓淑的电话。


  嘟——嘟——


  “喂,枝月……”


  那头一接起,徐枝月直接就问:“你给我转来这么多钱?不是经常抱怨说没钱吗?”


  “转什么钱?”连晓淑摸不着头脑,“我没有转钱给你啊,我自己都月光,还得靠花呗度日呢。”


  “不是你?那……会是谁转给我的?你有跟别人说过我向你借钱吗?”徐枝月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着。


  “没有啊。诶这会儿店里客人多事多,我先去忙了,徐大仙女,回头有空再和你聊啊。”


  “啊好……”


  徐枝月抬手抓了下披散的长发,除了晓淑,她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借钱啊……总不可能是银行人性化地发现她穷,大发慈悲地给她送钱吧?


  到底是谁转的钱啊……


  脑海里仿佛一条光弧划过,徐枝月睁大了漂亮的杏眼,难道是岑格非?


  ……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徐枝月胡乱套上棉服外套,想去找岑格非问清楚。


  一路走到东侧尽头,抬手准备敲房门前,徐枝月又怂了。


  冲动的劲头像潮水似的退下。


  ……哪里用得着当面问?徐枝月暗骂自己脑子短路,发个短信问就行了啊。


  收回手,徐枝月转身往回走,结果,看见岑格非在楼梯口,在往这边走。


  “找我?”岑格非素来冷峻的面容因为逆着微弱的光,有些模糊暗昧。


  自从上次岑格非说出“我要对你负责”,这几天徐枝月一直躲着他。


  当下这么一打照面,先前刻意压下的丁点羞臊再度出来。


  徐枝月尴尬地停在原地,“对……想问一下,今晚那笔钱是你转来的吗?”


  岑格非没说话。


  徐枝月当他默认了。“为什么要转钱给我……”问完,她觉得好像有些多余,大概是在晚饭桌上她和连晓淑讲电话的那句,被勇叔转述给了岑格非。


  心脏不知踩到了哪个鼓点,忽然跳得有些快。


  “我用不了这么多,十万元等会儿退给你。”徐枝月指甲掐了下掌心,“剩下的十万,以后连带利息还你。可能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但我一定会还的。”


  岑格非淡声说:“不用还。”


  “那怎么行?”徐枝月脱口而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白皙的纤颈下,两痕精致的锁骨,睡衣领口宽松,往下大片肌肤若隐若现。


  岑格非深幽的目光勉强往上移,落定在她额间的细软碎发。


  “徐枝月。”他停顿须臾,“你曾经每月资助我,持续一年零六个月。”


  “那笔钱我是不是也该还你?”


  “不用还,不用……”话说,他怎么知道是她?徐枝月清润的眼眸微瞠,硬着头皮,“我没有资助你啊,你在说什么?”


  岑格非扯了扯唇角,前一分钟分明都间接承认了还要装作不知晓,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智商如此堪忧。


  “区先生已经告诉了我实情。”岑格非善心大发地解释。


  徐枝月脑袋空白了半秒,“……这样啊。”


  “可、可是加起来也才三万多,远远比不上你的这二十万。”


  别说二十万,就是两百万、两千万,他都可以不眨眼地给她。岑格非根本不想和她算这些。


  但她非要从这个角度掰扯,他眉目沉敛下来,“首先要考虑通货膨胀。其次,当年的三万块对我而言,意义深远。”


  “你可以称得上是我的恩人。”岑格非走向房间,经过徐枝月身旁时,挺括的呢子外套衣袖擦过她的衣角。


  徐枝月长翘的眼睫连连颤动,脸颊泛起轻红,“哪、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就这样,这个话题被带了过去。


  ……


  店长不在的中午,麦优店闲聊会照例火热开展。


  闲聊会会长连晓淑分享最新吃到的一个大瓜:“你们知道吗?昨天下午好几个岑金酒店的员工爆料,岑二少爷被警.察带走了!”


  “啥?他是犯了什么事吗?”阿茵松开没咬下来的劲韧鸭肉。


  “犯了受贿、虚开发.票、挪用公款等经济罪,听说还做了什么事,触犯了刑法。”


  “我去!不是说他性格好,什么软和温厚、不争不抢吗?”


  “全是装出来的,他做违法的事好几年了呢!嗐,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闲聊会新加入的成员阿达举了下手,“岑二少这么会装,是怎么翻车的?”


  “问得好。”连晓淑示意他可以把手放下了,清了下嗓子,“岑大少爷明察秋毫,收集到岑二少的很多证据,丢给董事长岑皑。”


  陆海船“卧槽”一声,“然后岑皑就大义灭亲,报警处理了自己的亲儿子?”


  “不可能吧?这有点太狠了吧?”阿茵抓着筷子,“做父母的,哪里会舍得处理自己的孩子?”


  徐枝月边吃饭,也边竖起了耳朵。


  连晓淑摇了摇食指,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确实是岑皑联系警方,但他这不叫‘大义灭亲’。”


  “什么意思啊?”


  “难道岑皑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连晓淑夹了一筷子豆芽往嘴里塞,一脸高深莫测地卖关子。


  “你倒是说啊!”阿茵着急得想敲碗。


  “岑烨不是岑皑的亲生儿子……”徐枝月顺口往外说,见同事们齐刷刷看着自己,连忙装傻补救,“……吧?是我猜的这样吗?晓淑?”


  连晓淑朝徐枝月一比大拇指,“好家伙!这都能猜中!”


  “呵呵呵……”徐枝月掩饰性地笑道,“随便蒙的。”


  阿茵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岑烨不是岑皑的亲生儿子?啥情况?”


  “岑烨是岑皑老婆和别人生的?岑皑老婆给岑皑戴了绿帽子?”陆海船大直男很快往这个方面想。


  “人家岑皑的夫人好得很。”连晓淑白了陆海船一眼。


  “岑格非是岑皑和老婆的亲生儿子,而岑烨其实是岑皑家的佣人的孩子。这个佣人贼胆包天,用自己的儿子岑烨和岑格非掉包。岑皑夫妻不知情,一养岑烨就是十八年。”


  “我说呢,岑少怎么会流落在外十八年,原来是这样啊!”


  “卧槽,这也太狗血了吧!匪夷所思!”


  “岑烨这个假少爷居然占了岑格非的位置这么多年!还贪得无厌搞事情!好恶心!”


  ……


  闲聊会会员们激动地八卦议论。


  徐枝月低头挖了一小勺米饭,脑海里荡开水波纹,模糊浮现当时那个沉默、冷淡、孤独的少年身影。


  那个让她有些同情心疼的少年。


  ***


  徐枝月没想到有一天能碰到陆明尧,小说原著里的男主角。


  当时徐枝月在前厅帮一个客人夹取甜点,有个年轻男人走进店里,就一直停在旁边。


  等前一位客人接过甜品,徐枝月转向后来的这位奇怪的客人,礼貌问候:“欢迎光临,看看需要些什么。”


  客人原先在看着她的脸发呆,好一会儿,才别开眼,“呃我要……我先看看。”


  “好的。”徐枝月面带微笑。


  视线划过客人左胸前的工牌,她不由地顿住。


  陆明尧。


  起初徐枝月没敢确定这个年轻男人是原著男主,毕竟同姓同名的人不是不可能。


  但是看他的外貌,实话说,挺出众——虽然她对这款长相无感——这样的颜值在小说里应该不会是路人甲。


  “要一个朱古力奶冻。”


  “打包还是堂食?”


  “呃,打包。”


  “好的,稍等。”


  “你好,一共二十元。电子支付请出示
  这位客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支付。


  徐枝月娴熟地将奶冻放进打包盒,装入环保小袋,递给他。


  客人用左手去接。


  小说原文里讲,陆明尧是左撇子,小学时和欢喜冤家女主角打闹,不小心被小刀伤到左手食指。


  徐枝月看到他左手食指上有道旧疤。


  目送陆明尧走出店门,徐枝月若有所思,他的工牌上除了姓名外,前边还有“宁昂”、“技术部副部长”。


  他现在才混到宁昂公司的技术部副部长?和岑格非差得也太远了吧?原著小说里时间线走到这里时,男主应该已经自己创业且小有成就了吧?


  这和原著小说的剧情好像有出入啊……


  当天夜里,徐枝月做了个离奇的梦——


  临近大学毕业的她,做完了毕设,没什么课业。无聊之下,她点开绿江小说阅读app,发现存了众多小说的书架栏里,有一本格外显眼的《*******》。


  这是书名里所有字都被屏蔽了吗?


  是哪本书来着?


  里面不会是有很多涩情的东西吧?哪个作者这么厉害?


  她好奇地点进去,文案的页面一片空白,最近阅读的页面一片空白。奇怪地翻了几页,发现全是空白……

第42章恢复。


  徐枝月醒来时,躺在被窝里用晕懵晕懵的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


  从上初中以来,她看过的小说没有一万本,也有大几千本了。她的绿江文学城APP收藏栏里的小说,简直可以用“种类各异”、“琳琅满目”来形容。


  梦里书名全是星号的小说到底是哪本?


  七个星号对应着七个字……七个字文名的小说有哪些来着?


  徐枝月费劲巴拉地搜索记忆。


  ……《别扭老公爱不停》?草,难道是她穿进来的这本小说?


  徐枝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本。


  那……为什么从文案页到内容页全是空白的?


  联系到当下种种与原著内容有出入的地方,以及崩溃消失的系统,徐枝月有个大胆的猜测——


  原著小说因为同样的某种缘由,所有本来写好的剧情也全崩了。


  “嘀嘀嘀嘀——嘀嘀——”


  闹铃将徐枝月从类似怅惘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她拍了拍睡得暖热的脸颊,掀开被子,换衣服下床。


  今天上晚班,趁着上午有空,她要去折腾奶茶店的店铺租赁事宜。


  徐枝月最近闲暇时间全扑在筹备奶茶店上面,了解、考察、琢磨,开店规划和事项写了两指厚的大半个16K笔记本。


  奶茶店的成本风险有一半取决于选址风险,位置、租金、周边商圈环境等因素都要考虑。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徐枝月锁定的最适宜她的目标店铺有两个。


  一个在稻榭公园的外侧,店铺内总面积二十几平方米。地段虽然不多么繁华,但附近有一所高中学校,有几家文创方面的小公司。意味着平常有不少高中生和年轻人经过。


  徐枝月约好了和房东见面,里里外外看了几圈铺面,心里还挺满意。


  谈到租金问题,房东开出的价格是每年十五万。


  尽管知道房租是开奶茶店的最大一笔投资,但这个数目实在不小,已经占去了她预计总投入成本的三分之二。而且就这个铺面的价值来说,这个价格有些过高。


  徐枝月尝试和这个看起来就很社会精英的房东讲价,对方却一分一毛都不退让。


  不知道是看出徐枝月是个穷逼(?),认为她没可能和自己长期合作,还是后续有其他在沟通的租客,不担心租不出去,房东在交谈过程中频繁查看手机、收发短信,对徐枝月则是爱答不理,没有什么做生意的诚心。


  见实在谈不拢,徐枝月干脆放弃。


  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来小时,徐枝月这个行动派想着索性今天之内看遍、问清两家店。她按照招商平台里查到的号码,发短信联系另外一家店的房东。


  对方回复得很快,说现在就有空,可以让她看铺面。


  徐枝月赶紧招了辆计程车,前往碧山森林路中段。


  正值人们午后上班的时间,车辆多,路况比较复杂。计程车司机只顾自己转向方便,将徐枝月放到了一个靠近路口的地方,并催促她赶快下车。


  徐枝月本身也赶时间,打开后车门,拎起座位上的包,匆忙弯身下车。


  后一条腿刚踩到地上,她眼角余光瞥见后面方向驶来一辆速度很快的车,瞬时距离不足十几米。


  大部分人在焦急的情况下遇到突发危险,通常会条件反射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枝月也不例外。


  该车的司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竟然没有减速或调方向避让,而是长按着喇叭,径直地继续往前开。


  不到一秒,眼看汽车头要撞上来了——


  “当心!”


  惊慌得脑袋一片空白的徐枝月肩膀一紧,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转带到安全的路边,整个人被密不透风地拥进宽阔的怀抱里。


  徐枝月平复了一会儿,听到是熟悉的嗓音,鼻端闻到清冷的像白桦树叶般的淡香,绷紧的身子逐渐缓和。


  “谢谢……”她往后挪,想从及时出现的岑格非怀里退离。


  抵在徐枝月后腰和按在她后脑勺的手却倏然收紧,用力到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岑格非的心脏很疼。


  胸腔里像是无数钢锤在不断地敲砸,心口像是被万千钢丝蛮横地撕扯。


  头部也很疼。


  神经仿佛在跳动,大脑仿佛要炸裂般。好像触到了哪个开关,大段大段的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内容如泉涌,翻腾在他的眼前——


  雨天的书店门口,她善良地递上伞,撞进他的世界。


  苍白乏味的体育课,她笑吟吟地打招呼,主动帮他分担球筐的重量。


  黄昏时分的教室,她揪着练习册的纸页,抱怨他勾的题目太难。


  ……


  从春日的初见,到秋日的心动,再到夏日的死别……一桩桩一幕幕,正是岑格非丢失了的同徐枝月的过往记忆。


  他曾困于无边黑夜,是她划出天光黎明。


  如海潮般的各种情绪在肺腑间发酵、冲撞。


  岑格非闭上泛红的眼,低头深深埋在怀中人柔顺的发丝间,手心、虎口都在轻颤。


  几年前已经出车祸逝世的她,现在再次在她怀里。


  一想到这点,岑格非就鼻腔发酸,喉咙发烫。


  他可以抛弃唯.物主义,不在乎为什么人可以死而复生,只要她回到他的身边。


  但是她……为什么重逢后要躲避要装作不认识他?


  为什么要否认他们曾经的过往?


  为什么要骗失忆的他?


  “我快被……勒死了……”


  侧脸紧贴在他大衣布料上的徐枝月艰难地挣扎,“松手啊……”


  徐枝月怀疑自己的脸都被压变形了。


  “岑格非……你赶紧放开我……”


  “我还有紧急的……事情要办……”


  岑格非改拥抱为抓住她的手腕,“我和你去。”嗓音轻而低,不像往日的清冷,隐约有几丝喑哑。


  “到朝华!走快点!进C口!”徐枝月一心挂念着和房东的约见,挂念着抓紧时间看铺面,没觉察到岑格非的反常。


  徐枝月看中的这第二间店铺,位置处在朝华地下商场C口稍往里,店铺内总面积也是二十几平方米。


  依托人流量大的商业广场,附近又有地铁站,这个地段比第一间店铺的地段要好太多。


  徐枝月以为房东的开出的年租金至少得要二十万,做好心理准备了。


  “十……十万,您看……”房东的态度意外的非常好,“徐小姐,您看怎么样?”


  徐枝月以为房东没听清她刚才问的是什么,“我问的是年租金。”


  “对啊……十万一年……是、是太高了吗?”房东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小心地觑一眼徐枝月的旁边,“八万……您觉得合适吗?”


  徐枝月嘴巴张了张,怀疑自己听力出问题了,“年租金八万?人民币?”

第43章陪伴。


  “年租金八万?人民币?”年轻漂亮的徐小姐问。


  这位特殊的客人是什么意思?是嫌八万的价格高吗?但是再低就过于离谱了……


  ‘房东’闵茂礼心里十分纠结。


  其实闵茂礼根本不是这间铺面的所有者,只是挂名代理者,俗称帮老板打工的。


  半个小时前上头打来电话,吩咐他等会儿要拿出友好的态度,接见一位叫徐枝月的女士,并且要给出令她满意的符合市场的价格,让她租下商铺。


  闵茂礼觉得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儿。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的最顶头上司岑总,跟徐枝月小姐一起来呢?!


  原谅他一个底层员工,完全没有过机会和岑总交流,现在冷不丁这么近距离打照面,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脚心都在冒汗。


  现在这事儿要怎么谈?


  传闻中冷漠、严苛、不近人情的岑总,目光几乎一直在徐小姐身上。


  明摆着徐小姐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啊……


  商场里温度调控设备开得很适宜,闵茂礼的脑门和背后却淌出了一层汗。


  “或者……徐小姐您……自个儿开个价?”闵茂礼诚惶诚恐地问。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糟糕透了。


  “啊……?”徐枝月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说话的房东,态度客气得过分,她都要产生怀疑了,“你这间商铺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不然为什么价格开得这样低,而且还让她出价,像是急忙要脱手。


  “没有没有!没有问题!”闵茂礼急得嘴差点瓢了,“这间商铺非常好,我们这里的任何一间商铺都非常好!”


  胆战心惊的闵茂礼,偷瞄了一眼面前的整个地下商场的所有者。


  摸不透岑总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徐枝月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好意思,今天时间比较紧,我再考虑考虑吧。”


  千万不能被馅饼砸昏头,回去她要仔细调查搜索,搞清楚这家店到底有没有陷阱。


  “这……这……好的。您考虑好……决定要租的话,务必要联系我。”闵茂礼恭敬地送他们出门。


  今天这事儿怎么看自己都没有办好,他只祈祷岑总高抬贵手,责罚不要太重……


  乘电梯出来的一路上,徐枝月心里在琢磨这间商铺和房东态度,不自觉地就小声念叨出来:“地段、位置、客流量都很好,铺子里外都蛮新……”


  “房东开的租金低得不合理吧……”


  “而且他好像很希望我租这间商铺的样子?”


  “或许他缺钱急用。”岑格非低磁的嗓音。


  “缺钱急用也不至于……”


  徐枝月这才发现这人还攥着她的手腕,而且攥了这么久。


  “你、你松手,我要去上班了。”


  岑格非“嗯”了声,左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我送你过去。”


  “……!”徐枝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


  开玩笑,他这么一个瞩目的人,开着那么瞩目的车,送她去到麦优店门口……肯定吸引周围一片目光。


  到时候那群闲聊会的同事们不得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这场景想想就十分恐怖,叫徐枝月头皮发麻。


  “不用,我要自己去。你松手啊!”徐枝月另一只手用力去掰他骨节分明的手,怎么都掰不动。


  情急之下,她发了狠,指甲掐在岑格非的手背、手指上,都戳出了红痕,他仍牢牢地扣着她纤瘦的手腕。


  “岑格非,松手啊!你发什么疯?”


  “我送你去。”


  岑格非敛着眼眸,长睫缝隙里,眸光深黯而晦涩。


  “我不希望车辆撞向你的事情再发生。”


  周围的空气忽然有点冷,手腕上的桎梏变紧了但没有弄痛她。


  徐枝月皱起秀气的眉,“今天这是意外。我自己不小心,加上司机可能没注意。纯属小概率事件。”


  徐枝月感觉岑格非今天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不对……他整个人都有点奇怪。


  好像他现在很生气但是……在压抑自己的样子?


  “你再说话,”岑格非收紧下颌,每个字仿佛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就吻你。”


  “……!”徐枝月赶紧闭紧嘴。


  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枝月并没有能拗得过岑格非,被迫坐上了他的黑色慕尚。


  飞机在窗外天幕划过,从丝状的白云间拖出一条长长的尾迹。


  车子平稳地驶向麦优甜品店。


  眼看拐过前边的弯就到了,徐枝月打破了车厢内的安静:“放我在这儿下车!别再往前开了!”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


  普通的打工的一天。


  徐枝月想着自己在麦优的合同快到期了,趁客人少的时候,和正好在店里的花姐私下提了一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继续在这做了?”花姐放下账目本,“这次真想清楚了?”


  徐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清楚了。”


  “唉。行吧。”花姐惋惜地拉起徐枝月的手,“说实话,真挺舍不得你这么个盘正条顺、干活麻利的姑娘。”


  徐枝月弯眸笑了笑,“之后你肯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员工。”


  虽然说过不久要从麦优离职,但剩下的二十来天,徐枝月照样会尽职做好本分工作。


  傍晚时分,店里没有客人,徐枝月在收银台清点白天的账单。


  店门口的红外感应迎宾器发出“叮咚”的提醒。


  “欢迎光临,”徐枝月从电脑屏幕后抬头,“看看需要些什么。”


  “是你?”刚进来的客人几乎在同时惊讶地出声。


  来人一头紫灰短发,浓眉单眼皮,穿搭很潮。


  是徐枝月曾经的前桌,蒲麒麟。


  徐枝月想要像三个多月前,在中山公园碰到他的那次一样,装作不认识他。


  哪知,蒲麒麟偏头“靠”了一声,大步走上前来,“又碰见你了,许枝月。”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大家都以为高三暑假那年你出车祸……”蒲麒麟刹住,改口继续说,“我……,不是,叶莎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连电话号码都注销了?为什么上次要假装不是许枝月?”


  曾经的许枝月现在的徐枝月佯装迷茫地眨了下眼,“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下意识地,她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和过去的同学叙旧。


  “你不要装了,许枝月。”蒲麒麟满脸笃定。


  徐枝月有点懵逼:“……”上次他不是没人出来吗?他不是记性不好吗?


  蒲麒麟嘀咕道,“也不晓得上次是怎么回事,我居然没想起来你的名字,没想起来我们之间的一些事……因为那段时间我严重睡眠不足吗……也不太可能啊。”


  “反正你就是许枝月,靠,别想再骗我!”

第44章


  “后来你去哪里念的大学?为什么都不联系我?”


  麦优旁边的咖啡店里,叶莎刚哭过一场,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坐对面的高中好友。


  徐枝月搬出昨天用来回答蒲麒麟的借口:“我在DX省(离花梨市所在的省份很远)上的大学,暑假的时候手机丢了,又生了病,整个大学期间情绪不太好,记忆力也不太好……”


  叶莎:“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徐枝月:“不算严重,现在差不多好了。”


  “枝月你怎么会到甜品店当收银员?我不是说这工作不好,就是,”叶莎疑惑地问,“叔叔阿姨知道吗?”


  “为什么三年多前,我去加国参加一个华商晚宴,碰上许叔叔,向他问你的近况,他说你出车祸丧生了?”


  徐枝月握着咖啡杯弯把的手指紧了紧,“我确实出了车祸,不过幸运地醒过来了……总之一言难尽。”


  “你醒过来的事,叔叔阿姨不知道吗?你居然没有告诉他们吗?”


  “不知道。”


  叶莎非常不理解,心直口快地,“为什么啊?这些年你怎么生活的啊?”


  徐枝月轻咬下唇。


  因为她的“复活”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同学朋友还好,当年没有确切知道这件事,但许父许母是确切见过了她的“尸体”。


  徐枝月不知道怎么和以为她离世了的长辈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被吓到吧,会以为她是怪物吧——话说岑格非好像对此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态度,咳,岑格非这个反派不是正常人……


  徐枝月中断脑子里发散的念头。


  “其实我是领养的,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在领养了我没几年,有了自己的小孩……”徐枝月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让他们以为我离世了吧。”


  叶莎听了,脑补出好友遭到了这样那样的偏心和冷落,心疼地瞅着她,“枝月……”


  “反正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还行,靠自己,饿不着也冻不着。”徐枝月捧起杯子喝了口拿铁。


  心里默默地对远在海外的许炎峰夫妇说了句“抱歉”。


  叶莎经过这一次交谈,往后没有再问徐枝月怎么不和父母相认。


  “实际上我没有这么惨啦。”徐枝月见叶莎频繁光顾麦优甜品店,一来就是大笔消费,还经常说要请自己吃饭,心里又感动又无奈,“我攒了一笔钱,又有人借了……一些,咳,我在筹备春节后自己开家奶茶店。”


  “开奶茶店?进行到哪一步了?”叶莎关切地问。


  徐枝月将自己的计划、已完成的步骤简单说了说,顺便提了一下昨天去地下商城看商铺的事。


  “……你不觉得房东开的租金很低吗?而且他的态度怪怪的。但是我上网查了一晚上,没有发现那商铺有什么问题。”


  叶莎抓住关键词,“你说的是碧山森林路的朝华地下商场?”


  “对啊。”徐枝月点头。


  “你见到商铺的房东了?”


  “对啊。”


  叶莎神色古怪地,“你和他没有相认?没有叙旧?”


  “啊?”徐枝月满脸迷惑,“我和人房东完全不认识,叙什么旧?”


  “也对,大老板不可能会亲自出面谈这种小生意。”叶莎撇了撇嘴,“肯定是手下的小兵小将上阵。”


  徐枝月眨了眨润滟的大眼,“你在说什么啊?大老板是谁?我以前认识的人?”


  “何止认识啊!整个高中里,他只搭理你好吗?他和其他同学说的话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和你说的话的一半数量。”


  “谁啊……”


  “你当时老去请教问题的那个。”


  “……岑格非……吗?”


  “不是岑格非还能是谁?”不怕冻的叶莎往嘴里挖了勺冰淇淋,半是感慨半是吐槽,“谁能想到当初寒酸得要命的穷同学,竟然是大富豪的亲儿子呢?”


  徐枝月皱了皱眉,向她确定,“你是说,朝华地下商场C口往东第二间的商铺,所有者是岑格非?”


  “何止C口往东的第二间啊!一整个朝华地下商场都是岑格非的好吗?再往上,旁边那栋什么金融大厦也是他的!再远一点——哎,要我给你数数整个华国里岑格非所有的地产吗?”


  ……


  被蒙在鼓里的不爽滋滋地在徐枝月的心里窜腾。


  明明自己就是房东,却要在旁边看着她和假房东交涉,是把她当猴耍吗?


  和叶莎分别后,一回到现居的地方,徐枝月气冲冲地直奔岑格非的书房,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时值冬天,走廊里铺着厚软的羊毛地毯。


  哪怕徐枝月是快步走在上面,脚步声也几乎完全被吸收掉。


  书房的门半掩着,徐枝月气头之下,并没有丧失基本的礼貌素养。


  她抬手刚要敲门,看见岑格非手里把玩着的东西有点眼熟。


  冷色调的灯光下,他姿势疏懒地坐在书桌前,穿得稍显单薄,灰黑色浴袍,露出优雅的颈项和小片胸前肌肤。


  额前的深棕发丝半湿,有几分凌乱,中和了惯常给人带来的严肃疏离感。


  此刻的岑格非和平常很不一样。


  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身甚至透露着一丝丝……温柔。像寒冬里潋滟的一抹春色,教人不自觉地去探究,然后逐渐沉沦。


  他修长冷白的手指间拈着的……


  徐枝月蹑手蹑脚地往前靠近小半步,定神仔细去看。


  ……是她丢失了两个多月的一只耳坠。


  当时她以为是掉在哪个不好翻找的角落里,不成想竟然是在岑格非手里。


  徐枝月很快想到,大约是……上次喝醉后在他房间里落下的。


  两三厘米长的银质细链上挂着小圆球状的红色贝珠,耳坠的款式简单普通,价格也很便宜。是徐枝月某次和连晓淑逛夜市时随便买的。


  岑格非食指和中指来回纠缠、松开银链,时而用拇指轻点末端的贝珠。


  灯光把他的侧脸和精致的手浸润得玉质通透。


  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缱绻。


  手上的动作,近乎爱.抚,仿佛想到了什么极美好的事情。


  莫名地,徐枝月的脸颊开始发烫。


  心里的先前的气愤换成了不可言状的情绪。


  算、算了……现在不适合找他。


  徐枝月边转身后退,边和自己说:等明天在餐桌上见到,再问他好了。


  结果,徐枝月一个不注意,手背打在木质门框上。


  嘶……好痛。


  “砰”的一声闷响,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此刻安静的环境里,突兀而明显。


  徐枝月吓懵了半秒,紧接着,埋着头想要赶紧溜走。


  “站住——”


  徐枝月怎么可能听他的话,恨不得脱了鞋,拔腿跑快点儿。


  “啊!”脖子一紧,徐枝月外套上连着的帽子被揪住了。


  岑格非抓住她之后,没有一直勒着她,转而握着她的肩膀,一转,控制着力道一压。


  纤瘦的徐枝月被他整个人抵得贴靠在走廊的墙面。


  “你……你干什么?”


  岑格非手掌一路下滑,扣住她的手腕,拎起压在她耳侧的墙上,“偷窥我?”


  挺拔的上半身带着背光的阴影压下来,把徐枝月的身影遮得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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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窥我?”


  “没、没有!”


  徐枝月两靥的绯红有变深的趋势,新月般濛泷的眼盈着水汽,“我来找你是有事情的。”


  想到这个“事情”,徐枝月身体里的火气又卷土重燃,“那间商铺的房东是你吧?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岑格非略挑了下深眉,“我有说过那间商铺不是我的吗?”


  “你也没说过那是你的啊!”徐枝月杏眼瞪得圆滚。


  她这样的神态,看在岑格非的眼里,觉得鲜活而有趣。


  他稍稍偏开脸,低笑了声,然后转望回来,“你也没有问过我,不是么?”


  “你!”徐枝月气得捏起拳头,月匈脯都在明显起.伏,“你在旁边看我折腾、看我烦恼很好玩吗?你是把我当猴子耍吗?”


  岑格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她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只是担心她知道店铺是他的就不租了。他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接受他的帮助,不要这么辛苦。


  只可惜她还是发现了。


  也是,闵茂礼这个人这么蠢,一件小事都弄得一塌糊涂。


  “说话就好好说话!”炸毛的徐枝月不停地挣扎,“你放开我!”


  岑格非轻扯了扯唇角,“一放开,你就逃。根本没有说话的可能。”


  徐枝月:“你!……我保证,现在你松手,我绝对不跑!”


  岑格非:“我更喜欢自己掌控在手,杜绝意外。”


  这混蛋的控制欲未免太强了吧?草!完全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啊!


  徐枝月一咬嘴巴,用没被攥扣的手使劲儿地去推他。


  指腹和掌间的触感温热、紧致且略有点坚硬,好像不太对劲……


  徐枝月视线顺着看去,他的灰黑色浴袍松松散散,一侧领口滑落到肩胛,而她的手,按在没有遮盖的光洁的月匈膛处。


  皮肤白的人,肌肉纹路往往很难显现,但徐枝月还是看到了凸起来的肌肉和凹下去的线纹,可见这人的身材有多优越性.感。


  肌群饱满却不过分膨胀,右胸口隐约露出正中的一点褐红……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非常不妥,徐枝月赶忙收回手、别开眼。


  窗外,月牙在不动声色地爬升。


  或许是墙和玻璃隔绝了夜风,或许是此刻场景里,空气裹成一团,呼吸混淆。


  有细碎的痒从岑格非的肌底深处一点点爬出。


  岑格非抚上眼前女人透粉的脸颊,拇指滑过她饱满嫣红的嘴唇,在下方小凹陷处轻轻摩.挲,“我想吻你。”


  不是询问,是通知。


  岑格非捏住徐枝月精致的下巴,低头舔了下柔软的唇瓣。


  徐枝月的惊呼只发出了吸气声,就被严实地堵住。


  月要间禁锢着手臂,口腔里有入侵者搅弄肆虐,压迫住她慌乱的躲避。


  徐枝月的脑袋像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密密麻麻一片灰白的花点。


  岑格非的意识也并没有多么清醒。


  一沾上她的嘴唇,热意当即直冲心口。


  算上喝醉的那次,这是徐枝月第三次进到岑格非的房间。


  不行,不能和他再继续这样……


  徐枝月沾着水汽的眼睫像脆弱的蝴蝶翅膀,在狂风骤雨中仓促地打颤,细软鬓发在腮边、耳际凌乱纠缠。


  ……算了吧,反正已经有过一次了。


  而且这样的滋味不算难受……


  模模糊糊间,她觉得自己如同摇摆不定的一叶孤舟,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深潭中。


  “……唔!”


  徐枝月的十指不由自主地蜷起,抠着铺在榻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布料,指尖抓出放射状的痕路。


  岑格非极轻轻低地说了句很短的什么话,但她分不出心留意,一个字都没听清。


  一弯镰刀月不知何时挂上苍冷的树梢,光华斜染在摇曳的窗帘尾角,晃悠着,晃悠着,像枯旱沙漠里一抹新芽。


  ……


  最后,徐枝月也没有记得要回自己的红贝珠耳坠。

第45章上车。


  徐枝月犹豫了两天,租下了碧山森林路朝华地下商场的那间店铺。


  毕竟短时间内实在找不到地段好、位置佳、大小合适的商铺——年租金比朝华这家贵六七万都能接受,但真的没有。


  确定租店的当天,徐枝月坚决不让岑格非这个真房东陪同,自己吃了早饭就拎包出门,和“房东”闵茂礼签订合同。


  接下来,店铺的装修、布置是一项耗时耗精力的事。


  叶莎和蒲麒麟主动陪着徐枝月折腾。叶莎自己的家在光见市,父母家也早搬出了花梨,来得相对没这么频繁。蒲麒麟目前就住在花梨市,大学时的专业又是装修设计相关,三天两头跑去徐枝月的新店。


  除夕前的第五天,徐枝月的铺面软装硬装都弄好了,也到了从麦优甜品店离职的时间。


  店铺里的设施工具已经买全,在叶莎的帮助下,徐枝月招到两个合心意的员工。开业前,她得对他们进行一小段时间的培训。


  这天,徐枝月吃完早饭,穿上外套正要如往常般出门。


  “去哪?”岑格非从楼梯走下来,冷白的手指扣着另一边手的暗色宝石袖扣。


  徐枝月暗自加快走向玄关的脚步,“办点事。”


  “什么事?”岑格非看向女人随着走动,轻晃的微卷发尾。


  他们已超过一个星期没有面对面地、小于一米距离地交谈。


  岑格非知道徐枝月有意躲着自己。他当然想见她,但又不想逼她太紧。


  临近年关,工作事务十分忙,再加上突然恢复了记忆,尚且没有闲暇来整理,岑格非的思绪其实非常繁杂冗乱。


  唯一能无比清晰地肯定的是,他不会让徐枝月走,不会让她再离开他的世界。


  “奶茶店的事。”徐枝月弯腰换鞋,回答得含糊。


  岑格非的鞋和腿侵.占入徐枝月的视野里。


  他说:“我和你去。”


  “啊……”徐枝月迟疑地站直身子,“不用了吧。你今天不工作吗?”


  手指勾起实木置物架上的其中一串钥匙,“工作可以往后挪。”


  “……不需要你去。”徐枝月咬了咬红润的嘴唇,内心一片抵触,“我是要去培训员工的,很无聊的。”


  岑格非直接打开玄关尽头的大门。


  三分钟后,岑格非开着深灰色的轿车压近徐枝月身侧,“上车。”


  “……不。”徐枝月别开眼。


  岑格非手肘支在降下的车窗框,指尖敲点方向盘,“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拒绝无效的徐枝月,不得不坐进岑格非的新座驾。


  ……至少这辆车看起来比以往的豪车低调含蓄了。徐枝月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徐枝月不知道,其实岑格非对于让她独自出门尤其是独自乘车,有心理阴影,若不是她抗拒,他恨不能接送她的每次往返。


  途中,徐枝月的手机铃声作响。她接了个不长的电话——


  “早呀。你到了?”


  “在路上,我也准备到了。”


  “不用,好的。”


  结束和对方的通话后,徐枝月注意到岑格非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看就看吧。徐枝月无所谓,视而不见地低头刷社交软件。


  又不是刚穿进书中世界那会儿,又不是必须得刷任务,她现在完全没心思和岑格非开启聊天模式。


  车子驶入奶茶店附近的停车场,一停稳,徐枝月就飞快地开门从车厢里出来。


  “哈喽。”早十几分钟到的蒲麒麟指了指吧台上的东西,“今日份新鲜的蜂蜜烤鸡翅和酸辣脆藕。”


  徐枝月眼眸一亮,“感谢。回头给你发红包。”


  蒲麒麟打包带来的烤鸡翅和脆藕,出自一家叫汉禧的小吃店。店址在光见市。


  前一阵子,叶莎拎着一袋路上没吃完的零食来花梨,徐枝月初次尝到汉禧家的酸辣脆藕和蜂蜜烤鸡翅,顿时爱上了它们。


  之后,蒲麒麟从光见市来花梨市,经常主动地顺带捎上这两样。


  口腔里的唾液频繁在分泌,徐枝月见时间还早,打开了小吃的塑料包装盒。


  她戴上一次性食品用手套,礼貌性地问了下蒲麒麟:“一起吃吧?”取出个鸡翅,斯文地开吃。


  “我早饭吃撑了。”蒲麒麟在徐枝月对面坐下,歪倚着墙和座位扶手,坐没坐相,姿势懒散。


  徐枝月点了点头,认真地对付美味。


  搁在桌面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徐枝月用没沾到食物的左手无名指和尾指,把手机扒拉到面前。


  是八卦闲聊会会长连晓淑发来的消息,分享娱乐圈今早爆出来的一个大瓜。


  徐枝月被吸引了注意力,边啃鸡翅边看,一不小心,鸡翅上的一小块皮掉到桌面,“啊。”


  “我来。”蒲麒麟眼疾手快地抽了张纸巾,帮徐枝月收拾掉她手肘边的鸡翅皮,擦干净桌面。


  徐枝月冲他笑了笑,“谢谢啦。”


  到达奶茶店门口的岑格非,看见的正是里面这有些刺眼的一幕。


  “客气什——你……岑格非?”


  蒲麒麟抬眼看向忽然进店的男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岑格非一手搭着西服外套,身姿挺拔,径自走到徐枝月身旁,才淡声回应蒲麒麟的问题:“来陪她。”


  “??”蒲麒麟不明就里地从岑格非看向徐枝月。后者头往下低,状似认真地啃着鸡翅上的最后一点肉。


  “你和枝月是什么关系?”岑格非的个子着实高,蒲麒麟感觉坐着的自己仿佛在气势矮了一头,登时站了起来。


  岑格非扯了扯嘴角,骄矜而傲慢地睇了蒲麒麟一眼,语调里流露着近似挑衅的情绪,“我们在同居,你说呢?”


  “咳咳!咳——咳咳!”徐枝月额角一跳,喉间被食物呛到,“你在胡说……咳咳……什么?”


  “胡说?”岑格非轻哂,声线清冷,“前半句陈述的不是事实么?”


  徐枝月差点用戴着一次性食品套的手捂脸,“……”


  他说的好像是事实,没有办法反驳,但听起来很不对劲啊。


  “你们……这……”蒲麒麟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表情有些破裂。


  岑格非单手拖来张椅子,在徐枝月旁边落座,不疾不徐地,“就是你心里猜测的那样。”


  “……”


  “……”


  “店长,早上……”员工小姑娘推开门进来,招呼打了一半,感受到店里不寻常的氛围,声音变小变犹豫,“……早上好。”


  小姑娘的视线一下子被坐在店长身旁的、比蒲麒麟先生更英俊的男人吸引。


  妈耶,这位非常帅非常有气场的男人是谁?是工作上的甲方或乙方,还是店长的朋友?


  徐枝月没有读心术,不知晓员工小姑娘的疑惑,等另外一个稍微晚一点的员工小哥到了,就拎着两个员工去培训。


  蒲麒麟想要跟上前去帮忙,徐枝月摆手说不需要。


  蒲麒麟心情复杂地坐在岑格非对面,审视着这个曾经许多同学瞧不起的人。


  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著名富豪家的少爷?谁能想到他现在的事业这么成功?谁能想到他现在所位于的高度远超所有冷眼相待过他的人?


  而且……


  他和徐枝月的关系……


  蒲麒麟沮丧地紧了紧后槽牙。


  对于蒲麒麟的视线和变化的神情,岑格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薄薄的眼皮半敛,十指修长干净,翻阅着助理刚才送过来的文件,神色淡漠。


  窄小的简装的奶茶店,甚至因为他,而变得多了几分矜贵感。


  徐枝月在奶茶店待了多久,岑格非就等了多久。她吃的是普通盒饭,他也不挑地跟着吃。


  回程依然是岑格非驾车。


  圆日西坠,在天空尽头拉扯几朵绚丽的晚霞,草长莺飞的时节里,冷硬的道路和别墅仿佛都显出温柔。


  深灰轿车滑进私人停车场,速度慢下来。


  徐枝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做好下车准备。


  喀哒。


  车门被控制者锁住的声音。


  “?”徐枝月眨了眨清润的眼,扭头向驾驶座上的岑格非,“开门啊。”


  怎么到达目的地了,反倒把车门给锁上?

第46章喜欢。


  “?”徐枝月眨了眨清润的眼,扭头向驾驶座上的岑格非,“开门啊。”


  将车子停回到专属的位置,岑格非摘掉耳间的蓝牙耳机,随手丢进置物格。


  “蒲麒麟经常来找你。”


  陈述的句式。


  “啊,他在装修方面帮了不少忙。”徐枝月用手扳了下车门把手,“不是,你干什么锁门?不下车啦?”


  岑格非喉咙间溢出声意味不明的“呵”,然后,目光瞥过徐枝月放在腿上的没吃完的汉禧家小食,“好吃么?”


  “超好吃!”徐枝月没觉察出他的些微异样,由衷夸赞自己喜欢的食物,“这个藕片啊,酸辣适中,一咬下去,脆脆的……唔!”


  温热的唇覆上来,徐枝月僵住,神经一松懈,软舌被碰了一下,又一下。


  她的尾椎骨激起一阵阵的轻微震麻。


  徐枝月试图往旁边躲,肩膀都贴上了车门。


  可是车厢里就这么一丁点空间,她能躲到哪儿去?


  在徐枝月纠结要不要闭眼时,岑格非停止了对她红唇的侵袭。


  徐枝月白生生的小脸染上绯色,眼眸湿润秀气,嘴唇微张着喘息。


  岑格非冷白如净玉的食指略弯,轻擦过她柔软唇瓣上的潋滟水光。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很难相信,这样一张月光般净纯的脸,竟会生出那般诱人心魄的身子。


  “还行。”他平定稍乱的气息。


  徐枝月的浆糊脑子起先没反应过来,什么“还行”。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他之前问零食好吃么,她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他……所以他是自己“亲口”尝了一遍吗。


  ……就很无语。


  “咳咳……还下不下车了?”徐枝月故作平静地。


  岑格非没有说话。


  “……”


  徐枝月鼓了鼓右侧的腮帮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岑格非这男人是在吃醋吗?


  啊,等等——“我并没有给你介绍过我同学的名字,你怎么知道他叫‘蒲麒麟’?”


  岑格非是找人调查过她接触的人,还是说,他恢复了高中时期的记忆?


  像是看穿徐枝月的试探,岑格非眉梢略一挑,“蒲麒麟难道不是我的老同学么?”


  “你记起了蒲麒麟!你是不是记起了高中时的事情?”徐枝月噌地整个人转向岑格非,脸上显而易见地写着激动。


  岑格非:“嗯。”


  “太好啦!”徐枝月漂亮的眼睛在发光,高兴得笑成弯弯的月牙儿,“你恢复记忆了!太好啦!”


  岑格非心里一暖,唇边也染上些许笑意。


  “那我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就搬出去吧!”徐枝月盘算着,等会儿下车,就可以上网物色租住的房子了,啊,可能有点赶,没关系,可以先找个价格合适的酒店过渡几天,同时寻找合适的房子。


  “搬出去?”岑格非的面色倏然凝寒。


  徐枝月点点头,“对啊,你不是说恢复了记忆,我就可以离开吗?”


  夕阳坠落天边,余晖和晚霞荡然无存。


  四周的气体仿佛在冻结,


  “我没有说过那句话。”岑格非的手臂搭在方向盘,靠近内腕的地方青筋微微凸起,“我当时说的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不许离开。”


  “对啊,那你现在不是恢复记忆了吗?”徐枝月的思维没转过弯。


  “我只说了恢复记忆之前。”岑格非眉棱清冷,眼窝深邃,“并没有承诺恢复记忆之后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你!你这是偷换概念!简直阴险狡诈!”徐枝月气得拍了一下腿侧的座位。


  “你为什么非要我住在你家呢?你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居住自由?为什么非要我和你待在一个……”


  “我喜欢你。”


  “……屋檐下……呢……”


  徐枝月质问的语气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而逐渐变弱。


  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死机。


  “你喜欢我么?”


  岑格非低而缓地问。


  “当初你说喜欢我,现在你的心变了么?”


  那时候她说喜欢他、表现得喜欢他,是为了任务啊,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


  “我……”徐枝月为自己的迟疑而皱眉,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以来笃定的答案说不出口?


  岑格非看向徐枝月,瞳色幽深,“我希望你留在身边,请你留在我身边。”


  或许是由于岑格非的告白,或许是由于第一次听到岑格非用“请”字,又或者两个的原因都有,徐枝月的心跳频率变得乱七八糟。


  徐枝月不知道,就算她不答应继续留在岑格非的身边,他也有千百种手段迫使她屈从。


  岑格非本质上是一个道德感不高的人。在不触犯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别人所谓的“不该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他丝毫不以为然。


  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他就势必会去做。


  ……


  岑格非的独栋别墅大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约摸四十岁左右,长发在脑后盘成单髻,缀有几粒翠绿玉石珠,优雅的颈项上戴着同成色的玉石项链,浅灰色皮草外套,手上挎着个爱马仕喜马拉雅Kelly包。


  从头到脚的服饰以及通身的气质,都在告诉徐枝月,这是一位优雅贵气的女性。


  徐枝月看向牵着她的手如常往家门走的岑格非,小小声地问:“门前的女士是……”


  “我妈。”岑格非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天气。


  这、这是岑格非的妈妈?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徐枝月,下意识就想将手从岑格非的手里抽.出来。


  岑格非握得更紧,十指紧扣,不让她的手挣脱。


  门前的女士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视线转过来,笑容和蔼,“格非,我带了些今早从澳国空运来的……”


  她看见岑格非身旁的年轻女孩,表情有掩不住的意外,顿了一下,很快接着说,“新鲜葡萄和牛肉。”


  “你不用亲自过来。”岑格非脚步没有停。


  女士变得有些局促,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和你爸半个月没见到你了……除夕你回去吃团圆饭吗?”


  “不确定。”岑格非牵着徐枝月路过亲生母亲肖千娟,走上三层台阶。


  岑格非和他母亲之间的相处方式明显的不对劲。


  也对,毕竟岑格非流落在外十八年,亲生父母起初找到他后,又舍不得赶走家里的假儿子……岑格非和亲生父母生疏好像也不难理解。


  但从小形成的礼貌习惯使然,徐枝月在走近岑母身旁时,问候了一声“阿姨好”。


  “哎哎,你好。”岑母没有一丁点富太太的架子。


  岑格非解开大门的指纹锁,“进来。”往家里拽了下徐枝月的手,话也是对徐枝月说的。


  “你不……”徐枝月用气音问岑格非,“不请伯母进屋吗?”


  岑格非帮徐枝月从鞋架中取下粉色棉拖鞋,“不用管。”


  “……噢。”徐枝月不好再说什么。


  勇叔见岑格非回来了,迎到玄关,又透过没关的大门看见外面的岑格非母亲,立刻很有眼色地走出去问好。


  徐枝月不知道勇叔和岑母说了什么,只知道岑母没有进屋来,勇叔很快拎着她送的食材回来。


  ***


  晚上七点多,宏碧庄园。


  能供八人围坐用餐的大红酸枝圆桌边,仅有岑皑和肖千娟两人。


  岑皑吃得差不多饱了,“今天格非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肖千娟垂眉喝一口汤。


  其实今天傍晚肖千娟回到岑宅时,已经跟岑皑提过自己去给儿子送东西。岑皑当时马上放开报纸,故作镇定地问了一通“这次格非对你的态度怎么样?”“他喜欢那批葡萄吗?”“你有没有问他回不回家过年?”等。


  “格非他会做菜吗?要不我等会儿喊擅长做牛肉的小李过去?”岑皑说着就要起身拿手机。云石大吊灯散洒的灯光,映出他鬓角间的几根银丝。


  肖千娟保养得宜的手去拉他的胳膊,“不用你喊人,格非屋里有专门做饭的勇叔。”


  “哦,有就好有就好。”


  岑皑坐回来没一会儿,又想起另一茬,“上次闵茂什么说的那个姓徐的姑娘,当真是格非的对象吗?”


  “应该是的。”肖千娟脑海里浮现今天打照面的那位小姑娘。水灵秀气,面相和善有福,还同自己打了招呼,肖千娟对小姑娘挺有好感。


  “那姓徐的小姑娘无父无母,一个孤女,学历也不怎么样,工作也不稳定。”岑皑从闵茂礼那里听到儿子陪女孩子“逛商场”后,找人简单调查过这个女孩的背景,“她配得上我儿子吗?不如我帮格非介绍几个条件更好的姑娘?”


  肖千娟不太赞同地,“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我儿子这么优秀,得找一个模样好家世好性格好各方面都好的姑娘才行。”岑皑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人选了,“剑明教育集团副董黎材的千金行吗?比跟小——比跟那混账小子(岑烨)订过婚的陆善春条件好很多。”


  “上次在南湖聚餐,老黎和我聊了几句,打听过咱儿子的近况,我估摸着他有结亲这方面的意思。”


  肖千娟给丈夫倒了一小杯茅台,“你别操心了,难得格非有了走得近的姑娘,而且看起来他很中意那姑娘。你做什么要去折腾呢?”


  “我这是为咱儿子好!”岑皑理直气壮。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活法。按照你说的,格非这么优秀,是吧?”肖千娟循循劝道,“那他不需要通过婚姻来为事业添助力啊。”


  岑皑皱起眉头,“我也没有说一定要儿子找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姑娘。我是盼着他找个优秀的,我是为他好。


  爱人有了,家业挣来了,岑皑活了将近半辈子,唯一的遗憾是对不起亲生儿子。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补偿自己亏欠了许多的亲儿子,缓和修复同儿子的关系。


  “格非现在的对象,我瞧着就挺好的。”肖千娟顺了顺丈夫的后背,柔声说,“你就别管了。我们要是给格非介绍别的女孩啊,说不准会惹他生气、惹他烦。”


  岑皑将信将疑地嘟囔:“……会吗?”

第47章同床。


  如果要徐枝月描述目前她和岑格非的关系,她有点犯难。


  糊里糊涂地继续合住,糊里糊涂地……好像就在一起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岑格非语气很平常地问徐枝月,晚上要不要去他父母家吃年夜饭。


  徐枝月当时窝在床上刷小视频,吓得iPad都差点摔地上,拿稳之后连声拒绝。


  开玩笑,她腹诽,哪有才刚确定恋爱关系没几天,就去对方家里见父母、过节的啊?


  岑格非听徐枝月说不去,单手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揽住她的腰,随意般地,“那我也不去了。”


  “别啊,哎……”徐枝月被温热的大手撩得有发痒,边笑边躲闪,“过节你得和家人……哎别弄我……好痒……得和家人吃……团圆饭啊……”


  岑格非眸色微沉,将徐枝月的iPad夺走,放在床头柜,闯进她的被窝里。


  “啊,过分!”徐枝月柔荑握成拳锤到他的胸膛上。


  “你不是要去开会吗?你可别乱……”徐枝月后面的话全被淹没了。


  胡闹了一个上午,午饭时,徐枝月还有点气鼓鼓。


  徐枝月吃了几口菜,实在憋不住,没好气地劝他:“晚上你去你爸妈家吃饭吧。”


  岑格非细致地挑了块鱼腹的嫩肉,蘸上酱汁,送到徐枝月的碗里。


  “你要是不想去,也别拿我当借口。”徐枝月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虽然以后不一定会接触到岑父岑母,但是她不希望他们觉得岑格非是因为她而不陪家人,不太希望他们对她有意见。


  “不会拿你当借口。”岑格非凉冽昳丽的眉眼间透出些笑意。


  眼前的她的神态,恢复了几分高中时期的骄纵,这样很可爱,很好。


  ……


  从除夕到正月初五,岑格非都没有外出工作,也没有去岑皑的宏碧庄园。


  徐枝月几乎是每天睁眼到闭眼,身边都是岑格非。


  初一上午,在徐枝月的提醒下,岑格非吩咐岑许安的保镖兼保姆,将小朋友送过来。徐枝月这个大孩子,和安安这个小孩子,玩了一整个白天。


  徐枝月、岑格非和安安三人一块儿吃的晚饭。


  六道菜一上桌,样样色香俱全。据勇叔说,其中有两道菜是岑格非做的,每一个步骤,都不假人手,亲自动手。


  岑格非竟然会做菜?做得看起来还不错?徐枝月有些惊讶。


  她谨慎地夹起湖藕烧牛排里的一块牛排,小口地碰了碰地尝味道——哎,还挺好吃的?


  徐枝月不再犹豫地吃掉整块牛排,又夹了片切得厚薄均匀的湖藕送进嘴里。


  另一道出自岑格非之手的金汤焗澳洲龙虾也很美味。


  吃到最后,徐枝月发现,自己的筷子光顾得最多次的是这两道菜。


  晚饭后,徐枝月摸着有点胀的小肚子,边和岑许安看着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随口感叹了句想放烟花。


  岑格非坐在旁边翻阅集团报表,没抬眼,说最近的夜景不错,让她和安安上顶楼的露台玩。


  徐枝月以为是播电视的声音以及自己和安安偶尔的聊天声音吵到岑格非,便拎了两瓶橙汁,牵着安安上楼顶吹夜风、看星星。


  没多久,勇叔和何灿晖扛着一大箱东西来到她们跟前。


  “这是什么?”徐枝月看不懂纸箱外面印着的几串意大利文。


  勇叔周到地划开包装封条,“岑总半个月前专门定制的烟花。”


  徐枝月惊喜而期待,“可以马上放吗?”


  “当然可以。”勇叔将精制纸箱打开敞口,递上小巧有质感的打火机,“您自便,祝您玩得愉快。”


  徐枝月笑着向勇叔道完谢,立刻扭头招呼岑许安,“我们一起来放烟花吧。”


  粗略看去,箱子里至少有十二种烟花。徐枝月先取出一支半臂长的烟花棒,口端朝向天空,点燃尾端的导火线。


  火星一路攀爬,引燃棒筒内部,咻——拇指头大小的光团冲向夜幕,倏而炸开,幻化出形象可爱的一杯珍珠奶茶。


  徐枝月还是头一次见到奶茶图案的烟花,岑许安也是。大朋友和小朋友一气儿将纸箱里的所有棒状烟花逐一点完,解锁了好几种新奇有趣的图案。


  方块状烟花做得像个雅致的礼盒,有点重,在纸箱的最下面的角落。


  别的烟花都燃尽了,徐枝月将留到最后的它点燃。


  一轮璀璨的“月亮”飞升到蓝黑天空,散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格外柔和漂亮。


  就在徐枝月和安安以为这个烟花结束的时候,它“砰”的变得闪耀,“月亮”中间显现出清晰可辨的内容:CGF(爱心图案)XZY。


  天啊,这好像有股直男式审美的俗气……


  徐枝月嘴上忍不住小声吐槽。


  安安小朋友没听清徐枝月姐姐说的话,但看到姐姐白皙的脸颊眨眼间泛出好看的粉红色。不爱说话的小朋友,圆滚的眼睛写满了疑惑。


  ……


  安安和徐枝月一直玩到晚上十点多,何灿晖不得不提醒小朋友该回去休息了。


  徐枝月看出小萝莉黏着自己,不太想回去,就建议让她今晚留住在这边。


  “今晚住。”安安揪住徐枝月的衣角,“和姐姐,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


  徐枝月摸摸小萝莉的圆脸蛋,也没多想,温软笑说:“好啊。”


  “这……”办事稳妥的何灿晖拿不准主意。正好此时岑格非出现在楼顶,他快步上前去征询老板的意见。


  岑格非的目光落在夜幕里的徐枝月身上,长腿也朝她走去,淡声回应何灿晖:“留在这过夜可以,但要自己一个房间。”


  “是,岑总。”何灿晖相当善悟人意地,“我现在带安安下楼,顺便去收拾客房。”麻利地抱起懵懂的还没来得及挣扎的小朋友离开露台。


  “安安年纪这么小,你怎么让她一个人睡?”徐枝月秀气的眉微蹙,放下先前和安安玩的玩具小酒杯。


  “六岁不小了,她可以自己睡。”岑格非握住徐枝月的柔荑,将她拉得站起来,淡红的唇贴近她耳边,“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睡么?”


  徐枝月反应过来,这几天自己莫名其妙都和他住到一个房间,“你、你自己睡就自己睡……谁要跟你睡啊!”


  “我要跟你睡,需要你陪。”岑格非回得理所当然。


  “我不要。”掌在腰间的大手有些烫,徐枝月掰了两下,没掰开,“你要干什么……哎我还要在楼顶玩一会儿……”


  岑格非舌尖碰了下她雪颈间的红痣,“该休息了。”


  ……


  徐枝月的奶茶店在正月初六正式开张。前三天做开业活动,主推的几款饮品打六折。


  第一天客流量还可以,当晚清点下来,营业额有将近四千。第二天比第一天有小幅度增长。但没有达到徐枝月的预期,她不是很满意。


  第三天中午,店里来了个徐枝月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熟人。


  “我要一杯芝士奶青,去冰全糖。”


  “这款不打折,十六元。”


  “没有友情价吗,枝月姐?”


  “啊?”忙着核对进货单的徐枝月抬眼,看清收银台前的客人,眼眸一弯,“是你啊,阿达,这杯请你喝吧。”


  阿达,今年一月初麦优甜品店新招的员工,十八九岁,肤色健康,阳光俊帅。他和徐枝月的同事关系约摸一个月,在店里共同工作时相处得算融洽。


  “那就多谢枝月姐了。”


  “给,小票。”


  新手上路的徐店长没有空和阿达寒暄,有客人来就收银打单,没客人的间隙就检查电子文件。等到手头的紧急材料整理清楚,奶茶店里已经没有阿达的身影。


  徐枝月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开业打折活动的峰值过后,客流量减少了,营业额下降到日收两千五左右。


  徐枝月心知,这样的营业情况能达到同规模饮品店的平均偏上水准了,保持下去,每月也能有两三万的盈利,比她以前给别人打工好得多。


  但是徐枝月并没有满足,除去回岑格非家吃饭、睡觉,几乎全副心思投在工作上,竭力改进存在的不足,挖掘放大现有的优点,打造有别于其它品牌的特点。


  努力是有成效的,奶茶店的生意每天都比前一天好一点。


  正月十七这天,客人格外的多,比开业第三天还多。徐枝月不得不动手干活。


  其中,含芝士的饮品尤其畅销,下午三点刚过,店里今早调配的芝士就告罄了。


  之后点单的好几个顾客,得知不能再点芝士芒茶、芝士奶青或芝士莓茶,都遗憾地提到什么“不能打卡”什么“安利”——徐枝月没有听得清楚——然后可惜地选择其他饮品。


  人来人往,客聚如潮。


  临近朝华地下商场结束营业的时间,奶茶店里终于逐渐清静。


  徐枝月拾掇干净收银台,走向坐在绿植墙边的最后一位顾客,温声提醒:“女士,感谢您的惠顾,我们店即将关……”


  “你就是徐枝月吧?”对方抚了下指甲上的水钻。

第48章湿发。


  “女士,感谢您的惠顾,我们店即将关……”


  “你就是徐枝月吧?”


  “嗯。你哪位?”在被对方用毫不客气的眼神打量的同时,徐枝月也在打量她。


  灰金及肩直发,精湛的眉眼鼻,菱唇小巧红艳,每一笔都像是精工雕画。


  红钻扇贝形项链,中古风的小香外套,乳白色圣罗兰风琴包,显然,这是位漂亮的有钱的顾客。


  徐枝月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女人描画深栗眼线的眼角斜勾,“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徐枝月不是傻子,品察得出她态度里的高高在上,“哦,我不想听。本店即将结束营业,请您尽快离开。”


  女人没料到徐枝月不接自己的茬,神情卡滞了片刻,随即有些凶横地从奢牌包里抽.出一张照片,甩到奶茶桌面。


  本能使然,徐枝月的目光转到照片上。看到上面的全身人像,她秀眉疑惑地皱了皱。


  “照片里的女孩像不像你?”女人恶意地盯着徐枝月的脸,“非常像呐。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女人急于“揭伤疤”,没有给徐枝月说话的机会,“这是岑格非的初恋,陪伴了他大半个高中时期。”语气有些酸,“是岑格非唯一很喜欢过的女孩,是他的白月光呐。”


  徐枝月望了望天花板,等着女人快点讲完话,等着清场。


  “姓徐的,你有在听吗?”女人没料到徐枝月满脸不在状态的样子,不知道她是没听明白还是压根没听,有些恼羞成怒,“岑格非喜欢的人是她。你在岑格非的眼里,只不过是她的替身!”


  徐枝月有些想笑,“你想说什么?”


  “劝你认清现实,岑格非根本不喜欢你。”女人尖尖的下巴微昂。


  “所以呢?”徐枝月来了点兴味,作出懵懂样陪她聊。


  女人差点被空气噎到,“你有没有一点自尊心?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徐枝月:“你这么激动地多管闲事,你喜欢岑格非?”


  女人:“我……你不需要知道!但凡你要点脸,就应该主动离开他。”


  “哦。”徐枝月眨了眨清润的眼,“我喜欢他啊,我才不走呢。”


  女人险些折断精心美护的指甲,“你只不过是一个代替品,条件又不好,根本不配留在他身边!而我,和岑格非门当户对,剑明集团副董——我爸爸,他说,岑格非的父母对我很满意!”


  “从你这么一位新时代背景下的年轻女性嘴里说出‘门当户对’,总觉得有点违和哎。即使叔叔阿姨和你似的在意般配不般配又怎么样,和我在一起的既不是叔叔阿姨,也不是你,而是岑格非。”


  “他非常想要和我在一起呢。你找我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找他啊。”


  难道是被岑格非折腾得久了,耐性和嘴皮子功夫都有长进?徐枝月发现自己有蛮久不说脏话了,面对目前的这种情况,能够气定神闲地怼来搞事的人。


  徐枝月的后两句话直击女人的痛点,后者几乎失去了教养,差点摔了桌上没喝几口的奶茶。


  “很得意吗?你一个替身凭什么这么得意?”


  “那你既然问了,我就回答一下吧。”徐枝月抬手托了下脸颊,“你应该调查过岑格非的‘白月光’叫什么名字了吧。哎,你没发现我们不仅长得很像,名字也很像吗?”


  女人狠狠地咬牙,好一会儿,猜测道:“你去整过容,还把名字改了?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计!”


  “扑哧——”徐枝月忍着没笑得太大,给这位暗恋岑格非的女人下逐客令,“店要关门休息了,你赶紧走吧。”


  ……


  当晚回去,洗漱完毕,穿着睡衣的徐枝月坐在床沿边擦头发,边和极其自然进入她房间的惹事源头岑格非吐槽了这件事。


  末了,徐枝月轻撅了撅红润的唇,“这个小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岑格非走到徐枝月的身后,抽走她手上的毛巾,力度适中地帮她擦拭湿发。


  “我没有在工作以外接触过别的异性。”


  徐枝月“嗯哼”一声,偏过脸,灵秀的眸子往上睨他,有意唱反调:“我不怎么相信哎。”


  尽管从现在这个角度去瞧,岑格非仍然好看得令人发指。


  浴袍里露出的半痕锁骨漂亮性感,颈项线条骄矜精致,随着他说话,喉结略微一动,带着莫名惊心的美感。


  再往上,下巴弧线干净利落,嘴唇淡绯,唇峰清晰,下唇中央有些许凹陷,非常引人想去亲吻……


  徐枝月心里刚起了个念头,眼睛倏然被他的大手蒙住。


  “眼神太勾人。”岑格非手抵在她的脑后,俯身。


  句末的“人”字揉散在两人的唇齿间。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发晕的徐枝月得以呼吸。然后她身子一轻,被岑格非横抱起来。


  “哎……去哪?”


  “我们房间,这里的床太窄。”


  “不要……”


  直到凌晨,徐枝月半湿的头发都没有干,甚至还泅上了点点汗珠。


  ***


  奶茶店的客流量为什么会在一天之内激增?


  徐枝月联系起客人口中的“安利”、“打卡”等词,猜测是有人替她打了比较有影响力的广告。


  这个雷锋会是谁呢?


  徐枝月在吃早饭的时候,问岑格非是不是他帮的忙。岑格非说不是。


  徐枝月看他的语气不像在撒谎。


  “那……是哪个做的好事啊?”徐枝月含着筷子头,喃喃自问。


  岑格非眸光轻动,若有所思。


  他原以为她不喜欢旁人插手她的工作领域,就按捺着没给她提供帮助。如今看来,她好像不怎么排斥?


  徐枝月不知道岑格非心里已经开始起草数项有助于她的奶茶店创收的方案。她一直在思索“雷锋”是哪个。


  十点整,徐枝月首个到达奶茶店准备材料,调制芝士的途中,脑袋里“叮”的一下,冒出个之前没注意的人名。


  徐枝月依稀记得,阿达当初入职麦优甜品店时,娱乐八卦达人连晓淑提过一嘴,说阿达长得很像某个知名视频弹幕网站上小火的up主。


  再加上,前几天阿达来到店里,点的饮品是含芝士的一款……


  百分之九十九是阿达帮做的推广。


  徐枝月打开
  之前甜品店同事间的闲聊小群还在,她从里面给阿达发出添加好友申请。


  接近中午十二点,阿达通过好友添加验证。


  徐枝月向他表示感谢,借着没过完的正月,发出一个数字吉利的新年红包。


  阿达没有点领取,回了一条带着笑意的语音消息:“不用这么客气,枝月姐家的奶茶这么好喝,我是真心安利的~真要谢我的话,不如再请我喝六杯奶茶哈~”


  “没问题,再请你喝六十六杯都没问题。”徐枝月答应得爽快,“随时欢迎你的光顾。”


  下午三点多,穿着造型阳光干净的阿达来到奶茶店。


  徐枝月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事情要忙,就亲自调配了一杯他点的芝士芒茶。


  “枝月姐做的奶茶,我一定会认真品尝。”活宝阿达恭敬状地两手接捧过饮品,一脸虔诚。


  徐枝月被逗笑了,跟着坐到他的圆桌旁,“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在麦优只打了一个月的工。”阿达用小勺子挖了点芝士奶盖,“现在是无业游民。”


  “每天产出视频的、粉丝数六十几万的网红,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徐枝月第一个不同意。


  向阿达发出添加好友申请后,她去某视频弹幕网站随便搜了搜,很容易就找到了阿达的账号。


  阿达做的视频的内容主要关于手机游戏这方面。操作技术好,语言又诙谐幽默,她一个外行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偶尔他会分享一些美食小吃探店,看得出来安利得很真诚。


  粉丝数六十几万,近期几个视频的平均播放量三十几万、平均评论数过千条,这样的影响数据,按连晓淑推测的,随便接个广告都得八万元起步。


  阿达笑出八颗白牙,低头打开放在邻椅上的双肩背包,取出一袋东西。


  “给你分享近日发现的神仙小吃。”


  “汉禧!”徐枝月皱了下秀挺的鼻子,“你今天去了光见市啊?”


  阿达脸上露出纳闷,“没有去光见啊,枝月姐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是在光见买的这家小吃,因为汉禧在咱们花梨没有。”


  “谁说没有?就这地下商业城,离你的店百来米,A口附近就有一家哈。”


  徐枝月水亮的眼圆瞠,“汉禧的老板不是个固执的大叔吗?不是说配方不外传,不开分店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阿达打开食品包装袋,“不过地下商业城新开的这家我没尝过,前阵子尝的是表姐买的,应该是在光见那家买的。看见相同店名,我今天就兴冲冲地买了。”


  徐枝月:“地下商业城这家……不会是山寨的店吧?”


  阿达:“啊这……你要去看看那家店吗?”


  阿达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动派,领着没有事情要忙的徐枝月去到“汉禧”。


  奈何徐枝月没去亲眼过光见市的店,阿达也没去过,没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正版店。


  瞅着没什么旁人的当口,阿达上前就问:“老板,您这是光见市汉禧小吃的分店吗?”


  “不是喏。”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在砍鸭架,语调慢悠悠。


  阿达挠了挠侧边脖颈,“那您这家店是、是取了个一样的名字?”


  他这个问题问得也太虎了吧。徐枝月顿时想后退溜出这家店铺。


  “一样的名字?”中年男人略歪了下嘴,抬眼瞟了眼门口的两位陌生客人,“这就是原来光见的汉禧,搬到这里来喏。”


  “啊?汉禧的老板不是说不愿意换店址吗?”这句话是惊讶的徐枝月脱口而问。

第49章正文完


  惊讶的徐枝月脱口而问:“啊?汉禧的老板不是说不愿意换店址吗?”


  “以前不愿意是没有心水的条件,不想费时间费精力折腾。”


  男人将砍好的鸭架放进托盘里,“半个月前喏,有个年轻老板请我和店员来花梨,给了个厚厚的红包。还有这个铺面,招牌、装潢都搞好了,这么好的地段喏,还给我免一年的店租。”


  “哇塞!那个老板非常大方!”阿达没忘记夸一夸面前这个汉禧老板,“当然哈,肯定是您做的小吃太美味,那个老板才会舍得花大价钱请您来这里。”


  男人咂咂嘴,“美不美味我不好自夸,反正有时候来买咱家小吃的人呐,排队都要排到店门口外。”


  “老板,那个,”有些走神的徐枝月,“那个请你来的年轻老板,是不是头发和眼睛眼色有点偏棕,个子挺高的?”


  男人斜眼瞟向年轻漂亮的女客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呐?”


  “就想确认是不是我认识的人……”其实徐枝月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个子是很高,很有气场,我没仔细看那个老板,哪知道他的头发和眼睛什么颜色?”男人眯着眼回忆,“就记得长了一副好相貌。”


  拎着新买的两盒酸辣脆藕走出汉禧一段距离,阿达压低声音问徐枝月:“汉禧阿叔说的‘年轻老板’,你认识啊?”


  徐枝月点了点头。


  阿达“哇塞”了一声,很有分寸地没再往下问。


  岂止是认识,简直是……朝夕相见。一年的店租加大红包,至少得小几十万吧。这人也真是够浪费钱的。


  徐枝月抿唇压住不听话地要冒出来的笑意。


  回到奶茶店,阿达和徐枝月坐着喝奶茶、吃小食,间或随意聊几句。度过半个悠闲的下午,阿达在太阳下山前告辞回家。


  ***


  出了正月,徐枝月的奶茶店的客流量有小幅度回落,但收益依旧可观,在整个花梨市内领先于绝大多数的同规模饮品店。


  风还带着料峭,雨水已经浅了,莺啼燕雀鸣。


  生活像枝头新抽的青芽,一天比一天蓬勃美好。


  一天清晨,徐枝月在阳台浇盆栽,发现两周前买的月季开了一朵、多长了两个花苞。欣喜得她忘记右手拎在半空中的喷壶,素净的脸凑向娇艳的月季。


  阳光从玻璃顶和玻璃墙流照进来,女人肤光如雪,眼仁似黑水丸,嘴唇红润,秀挺的鼻尖前开着奶黄的重瓣花。


  让得以捕捉到这一幕的人恍然理解什么叫“人比花娇”。


  “早。”岑格非从后面环圈住徐枝月的细腰,发肤间带着洗漱后的清爽水汽。


  徐枝月开心地和他分享:“你看!开花啦!我就说它会开花吧。”


  “嗯。”岑格非鼻息里带了些轻笑的气音。


  “没想到有这种颜色的月季,真好看。哎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徐枝月想进房间里拿手机将花开的景象拍下来,扭头想叫身后抱着自己的岑格非松手,一转眸,撞进他安静而专注的目光里——


  也不知道他这么看着她,看了多久。


  徐枝月浓长的睫毛扇了扇,“你先松开,我要进去拿手机。”


  取了手机出来,徐枝月咔擦咔擦地绕着月季拍照。拍完了,她低头逐张逐张地仔细察看、挑选。


  “肖千娟想约你喝下午茶。”岑格非忽然说。


  徐枝月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啊?肖……是谁?”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妈。”岑格非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你、你妈妈要约我?”徐枝月纠结地咬了咬嘴唇,为什么肖女士要约她啊?“呃……我可以不去吗?”


  岑格非:“当然。”


  徐枝月仔细地观察岑格非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变化,仿佛他只是问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捕捉到她的视线,岑格非眉梢微挑,旋即大致猜到她在纠结什么,“在我身边,你不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也不是不愿意……就,”徐枝月有些自嘲地,“就是担心你爸爸妈妈对我不满意。”


  上次虽然她当场怼走了来“劝分”的黎千金大小姐,但是对方的那句——岑格非的父母对我很满意——像细小的沙砾卡在她的胸口,一想起来就不太舒服。


  “我喜欢的人,他们不敢不满意,”岑格非语声沉缓,“也没有资格不满意。”


  徐枝月鼓起半边腮,纤白的食指拨弄身前的绿叶。


  “上月底去你店里的女人,叫黎园园。”岑格非在得知这件事的次日就让人调查过了,“岑皑和肖千娟近三年没有见过她。”


  这段时间岑格非没有提这件事,一来是看徐枝月当初复述怼人过程时轻松随意,二来是觉得没必要再提没机会再出现的路人。


  现在看来,有必要摊开来解释清楚。


  他不能让他的心上人有一星半点委屈、不舒服。


  “肖千娟并没有说过‘很满意黎园园’及含类似意义的话。”


  “事实上,肖千娟只说过,你十分合她的眼缘,让她十分中意。”


  “岑皑上个月同包括黎材在内的老家伙们明说,我有未婚妻了。”


  胸口扎刺的沙砾化作齑粉,消散于无形。


  “知道啦。”徐枝月有些傲娇地,“你现在变得话好多。当年啊,某人多高冷啊,我问三句某人都不回一个字的。”


  岑格非被勾起了“当年”的记忆。


  不同的是,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全是徐枝月:她笑容清澈地走来、她元气友好地打同他招呼、她孤身大胆地替他出头……


  “哎,你笑什么啊?”徐枝月不满地抱怨,“你都不知道那时每次被你无视,我有多郁闷。”


  岑格非低冽的嗓音里带着些笑意:“以后不会了。”


  朝阳犹如新鲜可口的大圆橙子,晨风都好像染上了水果的清新甜味。


  晴朗浅蓝的天边飘着两团白云,从他们阳台这里看去,非常像两只相向曲颈贴额的天鹅。


  在此时,岑格非忽然低声叫了一声徐枝月的名字,“可以允许我成为你的合法丈夫么?”


  语气仿佛云淡风轻。


  手指托着展开的嵌着精致戒指的蓝色丝绒盒。


  徐枝月愣了两秒,脸颊渐渐升温,“太、太突然了吧——等等,你的手腕怎么回事?左手腕有图案?”


  岑格非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将衬衫袖口往下一折,露出冷白凛冽的手腕。骨节精致凸起,靠近内腕的地方,可以看到蓝紫色的血管。腕骨内侧往下,直径三厘米左右的月牙图案和遒劲漂亮的字母“XZY”。


  徐枝月:“……这是纹上去的?你什么时候纹的啊?”


  岑格非:“2月14日。”


  “天呐,一个月了,我都不知道你纹了身,居然到今早才知道。”纹在皮肤薄血管又多的手腕,一定很疼吧。徐枝月“嘶”了一声。


  岑格非淡淡睨她,“每晚我刚脱衣服,你就喊着要关灯。”


  “谁会好意思开着灯做……咳,”徐枝月将濒临拐到危险边缘的话题扯回来,“你为什么要去纹身啊?”这完全不像是他会干的事啊。


  岑格非敛下长睫,遮住氤氲一片的深眸。


  好半晌,“因为,”他说,“害怕再忘记你。”


  徐枝月心跳漏了一拍。他居然用上了“害怕”这个词……


  左手无名指凉凉的,徐枝月低头看去,好家伙,一晃神的功夫,她被他的钻戒“套牢”了。


  “你这、这求婚,求得也太随便了吧。”徐枝月嫌弃状地吐槽,颊上透出漂亮的浅粉。


  岑格非的鼻尖抵近她的鼻尖,“过几天再求一次?”说话间,唇峰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红唇。


  “算、算了。”徐枝月被撩得痒痒的,想要往后躲。


  岑格非握住徐枝月戴上戒指的手,五指分别从指缝间插过,缠住,筋连着筋,骨连着骨。


  低头,岑格非含住她的唇,眼底揉进斜风春光,有笑意点亮在其中。


  她走进他的世界,给了他太多帮助,他不想说“谢谢”,只想用余生来报答。

从今往后,他们彼此的人生,只能不断交织,来回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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