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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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叶岳父吴淮生轶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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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吴淮生于5月23日凌晨,在亲人和医生护士陪伴下,在珠海安详离世。骨灰暂厝珠海香洲区仙峰山墓园(将来他要归葬家乡泾县茂林镇)后的第二天即5月26日,小静和我,假座情侣中路海怡酒家,为他组织了一个小型的追思会。参加者亲朋好友凡20位。

追思会主要议程有:观看岳父退休前的单位——宁夏文联派专人到珠海为岳父摄制的专题片《文艺名家——吴淮生》;追思岳父生平点滴或朗诵他的诗词作品;聚餐同时电视屏幕循环播放由我挑选的92张岳父生前照片。92张照片寓意岳父享年92岁——斯人虽已逝,而音容笑貌永存世间和亲人心中。

作为追思会的主持,我本来是不打算进行评论发言的,因为时间有限。但我准备了一首诗朗诵《沙原上的紫丁香》(岳父创作于年),拟在有时间的前提下,现场播放,以示缅怀。那录音是在年9月的某一天深夜,甬江北畔万籁寂静之时,我忽然心血来潮,找出《吴淮生诗文选》,选了两首岳父的新诗,对着手机读起来。除了《沙原上的紫丁香》,还有另一首《我是……》。第二天音频经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家人聚在一起看春晚时,岳父就躲起来了,年年如此。他不懂得买鞭炮也从来不放鞭炮——大概他家除夕夜放鞭炮的风气还是我创下的。找他,他肯定是一个人在卧室悠闲看书。但是,他知道给人拜年。大年初一或初二,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满老城找他投缘的单位领导、同事、文学同行甚至学生拜年。我对此就有意见,劝他说,领导长辈也就算了,你也七老八十的人了,跟同辈、学生拜年就免了吧。他不听,也不免,自顾自,按照我的说法就是“江湖乱捣”。在他观念中,主动给徒子徒孙拜年他均不在意。

岳父对外极为注意自己的形象,常年西装革履玉树临风走天下。其性格是典型的诗人特质,率性,单纯,食人间烟火却很少操心烟火事宜。给岳母写写情诗、散文,比如《尘海知音长作伴》《银婚曲》《金婚曲》《七律·赠内》《调笑令·赠内》,是他擅长的;给岳母买礼物,比如买条金项链,比如买件花衣裳,比如过生日送束鲜花,用物质财富拍拍岳母马屁,帮着她多做点家务活等等,则是他欠缺的。有一年我都发火了,看他在岳母过生日那天无动于衷,啥也不表示,诗歌也不写一句,就逼着他,让他买了二十元的车厘子送给岳母(蛋糕、寿席我们已准备好了)。

岳母偶尔会发牢骚说,你还指望着他给你买东西,连结婚时的手表,都是我给他买的。她埋怨岳父干活笨手笨脚,连菜都不会洗,更别指望做个什么家常小菜了,次数一多,我就怼她,说:“你现在怨他已经迟了。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培养他干活?”岳母委屈地说,让他干了。(结婚后)让他干一点点活,他就在院子里嚷:“哎呀!累死我了!哎…呀!累死我了!”岳父此招一出,岳母立刻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从此不敢让岳父往体力劳动的路上迈进了。

就像月有圆缺、地有凹凸一样,岳父在日常生活中欠缺的不少,在岳母身上则得到相应的补充。比如在做家务事方面,岳父堪称弱智,而岳母则是事事操心,杀鸡缝被脱煤饼子,锅碗瓢盆交响曲,忙活了一辈子。夫妻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我在想,这种人生状态大概就是两个人特有的天命吧。

我跟岳父聊天时,曾找机会挪揄他:你看你这一辈子活得多幸福!早年有孃孃(妈妈)管,上大学时有国家管,结婚后有老伴管,到了晚年有儿女管。你喜欢看书写文章,老天爷就安排你当了专业作家。你写的东西能不能获文学大奖流芳百世另说,起码它养活了你自己是吧?还给你带来可观的社会地位。平常过日子,你说你除了月底会忙活数数家里还有多少钞票,差不多啥都不用操心。我们哪有你这么幸运。看他瞪着眼睛表示不服,说“那不一定,那不一定”,我早就想好了后手说辞:不服气是吧?那我问你,你脱过煤饼子吗?你换过煤气罐吗?你杀过鸡宰过鱼吗?你那么爱吃红烧肉,你知道红烧肉用什么肉做出来最好吃吗?你知不知道你喜欢吃的饺子是冷水下锅煮还是开水下锅煮?岳母、小静在旁观摩我如此“批斗”他,当然和我是同一阵线,且帮腔帮调,最后基本上是他落荒而逃——他逃到卧室看书去了。你别指望他看书前会进行什么反思,他也知道你就是嘴巴说说,那他也就是耳朵听听而已。

岳父为人为文相当单纯,说话正相反,啰哩吧嗦,爱唠叨,有时叮嘱一件事,他要一二三四五六七罗列出来,重复数遍,严重时前前后后会重复几十遍。岳母及家人当然会有不耐烦的时候,岳父脆弱时觉得受不了委屈,会到我面前告状。我一般都是围绕这个主旨劝他:人家请个保姆还要每月花个四五千,妈也上过大学,也是知识分子,和你年龄一样大,还要每天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活不比保姆做得少,饭还没你吃得多,你给她钱了吗?你没给是吧?妈每年过生日,你不买新衣裳不买新鞋子不知道什么是奢侈品也就算了,你连束鲜花都没学会买都没学会送,妈没意见我还有呢。她大嗓门说你几句怎么啦?那属于打是亲骂是爱。你就检讨和反思一下自己吧。告状驳回。

我和岳父相处数十年,从毛脚女婿熬到接近耳顺之年,最终做到了温馨共处,按照岳父的评价是“翁婿典范”。偶尔互相批斗一下,其实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是活跃生活气氛的小插曲。年他告别第二故乡宁夏,选择赴珠海养老后,我俩基本上做到了百无禁忌、无话不谈,包括有时我称呼他的乳名“小牛”,他都不以为忤。甚至,他还主动要求我和小静晚饭后开他的“批斗会”。他经常在晚饭时问我“今天有什么新闻啊”,我就把从网上看到的一些告诉他。其实我知道他特别想听某类小道消息,可以我多年的职业经验,我知道那种境外网站散播的小道消息太不可靠了。凡此种种,我觉得那是一位耄耋老人在寻找精神上不孤独寂寞的方式之一吧。岳父一直很尊重我的个性,从不把他的什么意志强加给我。我一直敬重岳父的品格,在他生前,就评价他是“中国好岳父”。现在他走了,我特别怀念他。

喜欢名、追求利,大约是古往今来文人通病。再清高的文人,只要有人夸他文章写得好,字写得帅,他就会情不自禁陶醉其中。岳父也不例外,他希望别人看他的作品,喜欢听别人夸他某篇诗文写得好。我曾有理有据夸他古典诗词造诣塞上第一,他甚为感动。他到芜湖老同学家中做客,老同学女儿在聊天中随口背诵出他的“浪起心湖,推我向琴弦”等一连串诗句,他兴奋得夜不成寐。现在可以告慰岳父的是,除了帮他策划出版印刷过几本书外,他的著述,除了他自己,我应该是读他作品最多和最全的人了。

.5.30于珠海凤凰湾畔

此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张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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