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大雅·绵》当是周王朝贵族为纪念古公亶父开疆创业之事迹而作。当年的周王朝奠基人古公亶父带领族人自豳(陕西省旬邑县西南)迁居岐下(今陕西岐县),使周之基业得到巩固进发展,人民得以安居。周人怀着满腔喜悦和对新生活的憧憬,以极高的热情投入了建设新家园的劳动。辽阔的草原,肥沃的土地,丰美的草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以往赖以充饥的野菜吃起来都“堇荼如饴”。
“堇荼如饴”里的“堇”是一种野菜,但具体是什么野菜,说法不一。有的说是伞形科的旱芹,有的说菫又名堇葵,是毛茛科一年生直立草本植物(石龙芮或毛茛);有说是就是堇菜科的堇菜。我查看了有关古籍解释后,感到“学问家”们把这个问题搞得复杂化了。
《现代汉语词典》对“菫”的解释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略呈肾脏形,边缘有锯齿,花瓣白色,有紫色条纹。也叫堇堇菜。”堇堇菜在《中国植物志》里原来的正名是堇菜,现在名称已修订为如意草,而堇菜实际上成了堇菜属植物的统称。
堇菜(如意草)
台湾《国语词典》的解释是:“植物名。伞形科旱芹菜屬,多年生草本。全株有香气。叶缘为锯齿状,花小而呈黃绿色。茎叶可供作香料及食用。汁液也可解蛇蝎毒、臃肿等。也称为‘旱芹’”。旱芹就是我们平常个所称得芹菜。其根据可能是《本草纲目》的释名。《本草纲目》里“菫”的别称有“旱芹”一名。旱芹原产于地中海沿岸的沼泽地带,我国栽培始于汉代,起初仅作为观赏植物种植,后作食用,经过不断地驯化培育,形成了细长叶柄型芹菜栽培种,即本芹(中国芹菜)。这种芹菜我们大家都见过吃过,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叶有苦味,但不滑。
《辞海》和《康熙字典》的解释一致。《康熙字典》说“菫”有两种:一是菫,又名苦菫,菫葵。菜也,即《禮·內則》,“菫荁枌楡,免薧滫瀡以滑之”之菫。二是又音覲(jìn),药名,乌头也,又称芨,菫草。《辞海》将“堇”和“菫”区分开来,作为植物时,写作:“菫”,注释说㈠读jǐn时,菜名。《诗·大雅·绵》“菫荼如饴”,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屯部》:“按,此菜野生,非人所种,作紫花,味苦之则甘滑。”㈡读jìn时,药名。“《尔雅·释草》:芨,菫草。”
《百草纲目》里说的很明白:菫,又叫苦堇、堇葵、旱芹。释名说“菫”之所以叫“苦堇”,那是古人的反话,“犹甘草谓之大苦也。”又因为“菫”这种野菜“其性滑如葵(注,指冬葵),故得葵名。”
《本草纲目》还较详细的介绍了“菫”这种野菜的特点:引用唐·苏敬(苏恭)等所撰《唐本草》里的解释说,“堇菜野生,非人所种。叶似蕺菜(注:鱼腥草),花紫色。”还引用了北宋掌禹锡所言:“《说文》云∶堇,根如荠,叶如细柳,子如米,蒸食之,甘滑。”根据《现代汉语辞典》、《辞海》、《康熙字典》以及《百草纲目》,“菫”是堇菜科堇菜属植物无疑。堇菜科堇菜属植物我们有种,除了三色菫、香堇菜等少数几种为引种栽培供观赏外,其余全为野生。其中半数以上全国大部地区均产。多年生,少数为二年生草本,地上茎发达或缺少,叶大致分为三种形状:一为披针形、狭披针形、卵状披针形或长圆状卵形,如紫花地丁、早开堇菜等;一为卵状心形,心形或近圆形,如如意草、鸡腿堇菜等;一为半裂、浅裂至全裂形,如菊叶堇菜、南山堇菜等。花有两种类型:生于春季者有花瓣,生于夏季者无花瓣,名闭花。花瓣5,不同形,下方1瓣通常稍大且基部延伸成明显的距——这是堇菜属植物明显的特征。花冠颜色有紫、淡紫、白、黄等。蒴果球形、长圆形或卵圆状,成熟时3瓣裂;果瓣裂成舟状;种子倒卵状,大如米粒,有光泽。
苏敬说“叶似蕺菜”和掌禹锡说“叶如细柳”并不矛盾。“叶如细柳”的应该是指紫花地丁。紫花地丁就是我们俗称得“顶针花”,又名野堇菜,它和早开堇菜是开花最早,也是北方地区最常见最多见的两种;作为野菜食用的也主要是这两种。
丁紫花地
“叶似蕺菜”,也就是叶似卵状心形,心形或近圆形。这类堇菜属植物很多,如北京堇菜、朝鲜堇菜、辽宁堇菜、鸡腿堇菜、茜堇菜、黄花堇菜、深山堇菜、荁(黄花菫)等,花的颜色并不固定,往往同一种堇菜也有紫有白。通常多见为紫色或淡紫色花的有北京堇菜、辽宁堇菜、茜堇菜、球果堇菜、心叶堇菜、细距堇菜、紫花堇菜、如意草(堇菜)、荁等多种。如果苏恭说的“叶似蕺菜,花紫色”的堇菜如同蕺菜一样有地上茎或匍匐茎,那么就只有鸡腿堇菜、双花堇菜、紫花堇菜、如意草(堇菜)、荁等几种了,但也不好确定苏恭说的是哪一种。《现代汉语词典》里说的“花瓣白色,有紫色条纹”之堇菜,应该就是堇菜(如意草)。
说菫是毛茛科一年生直立草本植物者,可能是按照《康熙字典》里的另一种解释,即:“类篇】药名,乌头也。芨,菫草。即乌头也,江东呼为菫。”李时珍说:(旱芹)“一种黄花者,有毒杀人,即毛芹也·····又乌头苗亦名堇,有毒。”“毛芹”应该是指毛茛属的毛茛。毛茛全草含原白头翁素,有毒;乌头虽然花很美丽,可以药用,但有大毒,李时珍指出:“草乌头取汁晒为毒药,(制毒箭头)射禽兽,故有射网之称”;也可作土农药。因此,毛茛、乌头均不可作为蔬菜食用。
李时珍在《百草纲目》里对“菫”的解释,是最失败的解释之一。他把菫菜属的“菫”即“菫荁枌楡,免薧滫瀡以滑之(《禮·內則》)”之“菫”与伞形科芹属的“堇”以及毛茛科的“菫”混淆了。在“菫”的释义里,先是引用郭璞、苏恭、掌禹锡关于堇属之菫的解释,又说“此旱芹也。其性滑利。故洪舜俞赋云∶烈有椒、桂,滑有堇、榆。”把这种性滑的野菜解释成了伞形科的旱芹;接着又说“一种黄花者,有毒杀人,即毛芹也。见草部毛茛。又乌头苗亦名堇,有毒”,又与形并不相似的毛茛科植物联系在了一起。在紫堇一条里还说“堇、蕲、芹、,四字一义也。”这给后人在对“菫”的理解上造成了误导。
在辨识“菫”这种植物时,我特意采集了一些紫花地丁和早开堇菜以及毛茛科的石龙芮(与毛茛、乌头同属)进行了品尝,吃法是用水汆后即食。石龙芮口感不滑而略粗涩,并不苦;紫花地丁和早开堇菜,开水穿汆过后立即生出很多滑滑的粘液,较榆叶而过之,尝过后,让人一下就领略了“滑有堇榆”的意味,怪不得古人作为“免薧滫瀡以滑之”的调料,且吃起来很软爽,不苦,但不甜,说其甘如饴只是个比喻。
早开堇菜
综上所述,《诗·大雅·绵》“周原膴膴,堇荼如饴”之“菫”,理解为堇菜科部分堇菜属植物的泛称为宜。
最后,说一说紫花地丁与早开堇菜的识别。
紫花地丁和早开堇菜都无地上茎,也无匍匐枝,叶成莲座状,花都多为紫色。
紫花地丁的上部叶呈长圆形、狭卵状披针形或长圆状卵形,长1.5-4厘米,宽0.5-1厘米,先端圆钝,基部截形或楔形,稀微心形,边缘具较平的圆齿,果期增大;叶柄在花期通常长于叶片1-2倍;花梗细弱,与叶片等长或高出于叶片;距口部有紫色脉纹,末端圆。
早开堇菜根状茎上端常有去年残叶围绕。叶片在花期呈长圆状卵形、卵状披针形或狭卵形,长1-4.5厘米,宽6-20毫米,先端稍尖或钝,基部微心形、截形或宽楔形,稍下延,边缘密生细圆齿,果期叶片增大成三角状卵形,基部通常宽心形;叶柄较粗壮;花梗较粗壮,具棱,超出于叶;距末端钝圆且微向上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