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多远,需要亲自去走,才可以知道 [复制链接]

《点绛唇／古镇》

古镇行走，石街石巷寻着梦。

临窗画栋，翘影飞檐动。

轩宅旧居，似闻诗书诵。

清风弄，任欢情涌，布谷声迎送。

一、贵阳，青岩，花溪

到了贵州，才发现这里简直是旅行者的天堂。从北面的赤水、遵义到南面的荔波、茂兰，从西面的六盘水、安顺到东面的镇远、玉屏。从喀斯特地貌到苗、侗风情，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相互交织，这是一个可以背着行囊一站一站走下去的地方。

我的第一站是贵阳。“贵阳——森林之城”。贵阳森林还是很美的，在黔灵山公园，花溪公园，都可以得到印证。尤其在这个初夏时节，满目青绿，新鲜无比。而在火车进入贵州地域开始，这种青山绿水的景色就比比皆是，让人怎么也看不够。山林都很清秀，没有一丝沧桑感，这倒很妙，岁月经历，却留不下苍老的痕迹。这片土地有一种再生再新的神奇力量。

穿过嘈杂喧嚣的阳明路，坐到炸豆腐果子的小食摊上。据说这是贵阳的名小吃，火爆热辣，和喧嚣热闹的街景倒很配合。相比之下，我更爱吃苗家菜，他们做的“菜酸”，像饮料，微酸微甜清凉可口。用糟辣椒、香菜末、葱白丝制作的“素鱼”，更绝，吃起来，又辣又香又清新，像走在乡间清风四溢的原野上的感觉，很是爽快。

贵阳这座城市不大，街道也窄，高楼也不算多，可是有趣的是，给街道取的名字和上海的一样，“陕西路”，“北京路”。更有意思的是，在人民广场上，居然仿照巴黎，弄了两座玻璃的方尖塔。而，实际上贵州是一个以苗族为主的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省，为什么贵阳作为贵州的省城却看不到任何有着民族特色的建筑和广场？这其实是中国城市的通病，去过的许多城市都没有什么地方特色，这座城市和那座城市就象双胞胎。

这座城市的夜晚比白天好看，霓虹闪烁，灯火璀璨，甲秀楼是这座城市夜景里的明珠。和背景里的现代化高层建筑的灯光相辉映，有一种历史和现在时空交错的反差。然而不能去看这幅迷人夜景背后的真相，流淌在楼边的南明河，泛着猪油一样的白色泡沫和油腻沉积，令人感到恶心。基本上，这是一个崇尚群居的城市，咖啡屋比茶楼多，夜总会比酒吧多。聚会娱乐场所密集在一个区域里，显得夜晚更加热闹。我相信这座城市里寂寞的人一定不多。因为这里崇尚饮食。各种小食店、饭馆都从早到晚生意火暴。

次日去青岩和花溪。到达青岩已经午时，街上都是外地的游客，摩肩接踵，喧闹无比。我找了一个幽静的院子去吃午饭带休息。院子里，种满了高大的洋槐，正开着芳香的槐花，坐下来，清风吹来，树影摇晃，青绿可人。猪脚、豆腐、腊肉，都是青岩本地的名食。味道也都还地道。配的茶是苦丁茶，一点点的苦，回味却甘甜，我很喜欢。

吃好了饭，不想立即离开，这里比起喧闹拥挤的街道，更令我留恋。悠悠然地喝茶，看头顶的天空和树叶，享受清风的眷顾，突然丧失对走古镇街巷的兴趣。我想的古镇，应该就像这个绿荫满头的院子，清凉幽静，情趣盎然，谁知道会是刚才见到的那样，太失望了。到底我们是挽救了这些古镇呢？还是毁灭了这些古镇呢？

还是出去转，但已经心灰意冷，看什么都不是味儿了。穿过百岁坊和贞节坊，就出了城门，顿时天地宽阔，眼前是一片青绿的田野，四周有山丘环绕，像个桃花源似的。再回走，街上仍就熙熙攘攘，卖玫瑰糖（青岩的特产）的，卖腌菜的，卖旅游纪念品的，生意火热。古老的石板路和基督教堂的十字架顶，在烈日下，忍耐着岁月与人世的漫长。

到达花溪，是下午两点多。公园里人很多，因为是周末，满眼都是或情侣或合家出来玩的，热闹非常。花溪的水先是暗绿色，然后是碧绿色，渐渐往里走，变成清绿色。两岸都是层层叠叠的绿色山林，虽然只是普通景致，但因为是自然风景，也还算灵秀。最怕看那种人造的景观，像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叫人难过。

坐在小亭里，歇脚，买了碗冰粉来喝，里面加了冰块、芝麻、果脯、瓜子仁，很凉爽甜润，就着绿荫盖头，清风徐来，舒服地渡过这炎热的午后时光。想着从前以为花溪就是电影《柳暗花明》里那样，是一条旁边开满金黄色油菜花的河流，结果大错特错了。电影就是那么深入人心，即使时隔多年，依然印象深刻。花溪里的游船花里胡哨的，还有人在游泳，衬的花溪俗气了。也许，就是这俗才是它的特色。试想一下，一条靠近城市的河流，被制造成平常都能来此消磨、玩耍的公园，它还有什么隐私和与众不同的地方？它不过是城市人的一个工具，被用来放置孩子的尖叫和成人的身体。

二、凤凰，歌声，夜雾

我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凤凰古城。下车就找到一个新开张的家庭旅馆，名字好听“四方旅馆”。住下来慢悠悠地出去找饭吃。其时已经红灯高挂。吃了饭，就在古城里没有方向地瞎逛，看见一个店里有电脑，心想正好还可以上网，就进去了。上网的女孩起来招呼我，原来这里是咖啡屋，屋子里比较暗，木板的四壁和顶，铺着蓝色扎染布的木桌、竹椅，一切都是陈旧的，败败的色调，很符合我的口味，也就坐下了。

女孩说她叫慧慧，咖啡屋叫“小城故事”。她说她最拿手的是做“卡布其诺”咖啡，可以打出非常美的泡沫来，而那恰好是我最喜欢的咖啡。因为非常喜欢那些转瞬即逝的雪白泡沫。屋子的角落里，一个抱着吉他的男歌手在喝茶，音响里放着神秘园的音乐，淡淡地萦绕。我坐到角落里去喝慧慧亲手制作的卡布其诺，我用小勺舀了泡沫放到嘴里，她打的泡沫真是不错！就是卡布其诺泡沫含在口里的那一瞬间的感觉。那就是温暖的滋味！夜已经微凉，这杯卡布其诺的温度刚刚好。

跟着吉他歌手去游走无人的古城，他说只有这样的寂静里你才能体会到凤凰的韵味。深夜里的凤凰，像一座被废弃的孤城。走到东关门下，忽然听见头上传来苗女清灵的歌声，婉转悠扬。不觉喝彩。她们说，上来吧。于是沿石阶，上到一个高台。见是三个苗家小姑娘，她们说，刚刚下班，睡不着觉，心情不好，就出来吹吹风唱唱歌。苗家姑娘都个子娇小，可是嗓子特别好，她们兴致正高，便又唱起山歌。还教我俩唱祝酒歌，但苗语太难记。大家一起又唱又跳，气氛很是愉快。苗家阿妹说，我们在虹桥歌舞团里工作，明天过虹桥来喝茶吧。彼此告别。

很美的夜晚，风如水，露清凉。街巷安静，红灯笼高挂在檐头。大门紧闭，雕梁飞檐在微明的光线里，象历史的眉眼盈盈。远远的小巷里透出晕黄的一点灯光，而青石板路湿润，夜雾轻悄弥漫。我们七拐八弯，转过街巷，来到江边。江水流离，灯火微明，夜色温柔。坐在江边，听着歌手弹琴歌唱，合着那流水声，真让我魂飞魄散，不似在人间。不记得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去何处，只觉得流水悠悠，时光不在。许久，不经意间转过头，见江面上从远处缓慢飘来乳白色的浓雾，渐渐覆盖了桥、灯、屋檐，缓缓飘来，如此美景令我闭上双眼，希望世界沉沦，一切不复存在。等睁开双眼，世界依旧静默，而雾已经神秘散去。天色已经微明，这一夜凤凰已经把最美的画卷呈现，我想我是幸运的。

三、沱江，虹桥，花船

正午时分，日光正烈。有妇女来问：坐船游沱江吗？很便宜的，20元，还可以送你去苗寨、桃花岛玩。我问：我一个人坐一条船也可以吗？她说：可以啊。于是，跟她去江边坐船。江上没有什么船，安静的一条江水汩汩流着。木船还是新的，我坐在船尾，船夫在船头撑船。江水悠悠，两岸青山历历，非常安静。一个人也看江水，也看青山，也看春江水暖鸭先知，也看岸边农妇洗衣忙，只觉心情开朗。船夫唱了一支山歌，粗犷有趣。他问：幺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我笑了笑，我无法告诉他，我就是想流浪想漂泊，想一个人走遍天下！

游完沱江，去转古城的街道，转来转去，又转回“小城故事”。慧慧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午觉。我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白凉水，坐下来亦不打搅她，自己喝水。她忽然醒来，见是我，笑一笑，露出牙箍，非常可爱。问我，怎么不去看景点，又跑来了？我说，懒得去。不如你帮我做一杯卡布其诺吧。咖啡很快就端到面前了。雪白的瓷杯子里，满溢着雪白柔弱的泡沫，用小勺舀来吃，觉得今天的泡沫不如昨夜，有点松软慵懒，似这午后的炎热时光。屋里还是很凉，细细打量这间不大的老房子，四壁的木板都泛潮了，留下片片的雨水旧渍。挂着蓝色蜡染布帘子，竹编的壁灯，草鞋，木勺，照片，留言。那些照片很美，有西藏的，有凤凰的，黑白的，彩色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靠墙的大书柜上有不少的书，沈从文的小说，余秋雨的散文，等等。

走到街道上，看到人潮涌动，想起昨晚苗家妹妹邀请去虹桥喝茶的事。就问了路，去找虹桥。原来，虹桥才是凤凰的标志性建筑。跨越沱江两岸，桥上有两层楼，下一层卖纪念品，上一层是茶楼，晚上还表演苗族歌舞。上到茶楼，遇到昨晚的那个苗家阿妹。阿妹笑眯眯地说：“想喝什么茶？”要了一杯苦丁茶，一边看外面的风景，外面已是日落时分，夕阳照着沱江，闪闪发亮。洗米洗菜的人多起来。街上游客却少了很多。古城的幽静又显现出来。苦丁茶微苦，回味却甘甜悠长，配着那苍凉悠扬的二胡乐声，更显得暮色苍茫。苗家阿妹过来，敬了两杯苗家米酒，清爽甜润，像饮料不像酒。又坐下和我说话，问她们名字，名字里都有个“花”字，个个也都淳朴自然象一朵朵的鲜花。叫人想起那首歌《山茶花》。我们聊得甚是愉快，而天色已黑，她们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便道别了。

沿着江边漫步，花船摇晃，红灯高照，江水旖旎，清风四溢。怎么才能记取如此的夜，如此的美丽？不是在江南，却胜似在江南。

四、镇远，天龙，尾声

清晨走出房间，去到阳台，往下看，街上又是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回首美丽的凤凰，一切已成往事。到路口上去拦那班凤凰到铜仁的省际汽车，我离开了凤凰。车经过南方长城的时候，遥望到山顶上古老的青灰色城墙和烽火台。

到达铜仁后，继续乘汽车前往玉屏。玉屏的名字很美，是侗族自治县。正午时分到达玉屏，青翠的山，已经热气腾腾，炎热非常。下午一点半，乘火车前往镇远。去凤凰之前，火车经过镇远，远远看了一眼，已觉惊艳。有如世间女子，艳分两种，一种是艳在外表，肤浅轻薄；一种是艳在内里，暗香盈袖。而镇远即属后者之艳，艳得深厚含蓄。搭出租车到青龙洞。下车，过祝圣桥，这桥怪在桥的中间有一座三层高的亭，叫“魁星阁”，因此比一般的桥看上去气势非凡。过桥，一面山上依山建造了成片的古建筑群，中元禅院，藏经楼，青龙洞，万寿宫等等。曲折方寸之间也竟然能游刃有余地建筑起阁楼亭台，且历史悠久。

进去转，突然想起最喜欢的词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正是此处映照。坐在紫阳书院的石凳上歇凉。其实那书院不过是一个楼和一堵崖之间的露天庭院。只有几张石凳，一张石桌。面壁而坐，可见藤萝飘舞，石间清凉幽静，不觉可以凝神静气一番，倒也算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登上楼阁，推开暗红褪色的雕花木窗，舞阳河碧绿如翡翠一般，清澈见底，悠然流过古城，四周青山翠绿。这座古城与凤凰有着迥然不同的风韵，更加古朴幽静。离开青龙洞之前，来到一个院子。黑色的柱子，空阔的戏台。坐在戏台前面的石阶上，想象以前繁华的看戏景象。台柱上挂着一对黑色木镌刻的对联：“不典不经格外文章圈外句，如梦如幻水中明月镜中花。”炎热午后坐在古老之中的幽凉，慢慢爬上心中。

走过安静的石板路。无意中看到镇远的博物馆。五元的门票进去，里面的游人极少。阔大空寂的房间里，陈旧泛黄的记录。我中意的是那些被锁在玻璃柜里的青瓷瓶。透过模糊着污迹的玻璃，静静地观看着它们，寂寞幽雅的姿态。幽蓝色繁复清丽的花纹，仿佛诉说着某些古老的故事，但我都无法听懂，因为没有任何的介绍和说明。它们只是那么孤绝地立在那里，寂寞无声。

准备徒步走回火车站，但暴烈的阳光，使我闷热不堪。于是拐进一条莫名的小巷。巷道窄仅容两人并行，幽暗清凉。石头垒砌的高屋年头已久，墙壁班驳，渗着水，结满青苔。石板路光滑可鉴。汗都消了。慢慢走着，一路向上，是往山上去的，也有人家住着，隐约听见孩子叫嚷欢闹的声音。转身回走。凭着记忆，往火车站走，已经快五点，我将要赶下午五点半的火车离开。加快步伐，在闷热中前行，一步一步。终于还是走回车站。算算自己在烈日之下走了一个多小时。上车，太阳已经西斜。青绿的山野，在夕阳里如伦勃郎的画，有着神秘而美好的阴影。火车一路开去，渐渐地，天边，日落。还是最喜欢火车，只有在火车上才能看到如此漫长而完整的日落。这是一场单独旅行，这是一场无意间邂逅的落日。这是在黔东南的青山绿水之间。一切都完美如初，美丽如画。

乘坐贵阳到安顺的汽车，一个半小时到达天龙屯堡。这里是汉族人居住的村落，据今已有年历史。20元的门票外带一个免费讲解员。我的讲解员是个刚满20岁的乡村姑娘，淳朴自然。穿着蓝色绣花短衫。她带我在屯堡走了一圈。带我去屯堡学堂旧址喝茶。那是一个大大的庭院，洋槐，桂花树，紫堇。绿荫盖头，十分清凉。坐在绿荫里要了杯驿茶来喝。茶叶都是新采的，碧绿可人。她说，像你这样单独来的散客可不多。一般都是旅游团过来。正因为游客稀少，我觉得非常享受。在这个古老而安静的庭院里，闭上眼睛，闻到旁边写字画画的墨香，听到清风吹着树叶沙沙，喝一口驿茶唇齿皆香。岁月悠悠，而人世短暂，我想要浓郁地活一生，爱过恨过，行走过千山万水，经历过千辛万苦，无所谓命落何方。能够这样，已经很好。

返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个屯堡姑娘告诉我的，关于那一张照片，在古老木楼上展览的那张照片，里面是一座非常沧桑古老的美丽教堂。那座教堂在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一直努力回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很想去看看那个教堂。那个照片里美丽的教堂。那个遥远地好象一个梦的教堂。

路有多远，需要亲自去走，才可以知道。在这次穿越湖南、贵州两省的旅行里，我看见了时光流动的光影，看见了相遇和别离的美丽，看见了自己宿命的影子。这是一次穿越时光的旅行。穿越了青山绿水的春天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