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保靖吕洞山镇黄金茶，有几十年制茶经验的向天全（左）与弟子龙子娟在品尝新制的明前黄金茶。组图/记者金林
湘西地道风物，自带秘境气质。保靖黄金茶即是如此。品茶，品的便是茶中所蕴含的山水灵气，悟的则是人生。而制茶之人，同样对茶有着非凡的理解与浓烈的情感，他们把这些融入茶中，既成就了一味好茶，也成就了自我的人生意义。
茶之生境：核心产区的山水与植物
山地产好茶，绝大多数的茶都生长在山地丘陵中。
山地种茶，不仅仅是节约了平坦的耕地，山区更有茶叶适宜的湿度。北纬20-35°的暖温带和亚热带气候的山地，多酸性土壤，是茶叶生长的佳境。盛产黄金茶的吕洞山就在这条地理带上。就如同茅台只能产自贵州茅台镇，是因为赤水河河谷独有的微生物环境造就了酿酒的极佳环境。保靖黄金茶产自大湘西的吕洞山的山谷之间。吕洞山属武陵山脉，且属于整座山脉中颇有名气的大山。是苗家人祭拜祖先的苗祖圣地。
峰顶巨岩壁立，有双洞如“吕”，横贯山体，故得名吕洞山。
黄金茶的核心产区，其实并不高，而茶的品质也并不与海拔正相关。好茶所需的，是一个复杂多样的生境。
清明节前，黄金茶开始生发，与它同时呈现的，是山谷间的百花盛开。这是万物生长的蓬勃春天。猫爪草、紫云英、紫堇、金樱子、黄堇这些正值花期的草本植物，铺成了山间无数条的花径。
作为核心产区的黄金村，并非所有土地都用作了茶园。茶园之外的土地，大多保留着原始的生态环境。看起来虽是野草丛生的荒坡，但作为生态体系的一部分，它们必须要被保留下来，才能让茶树处在一个丰富而完整的生态环境中，只有这样的生境，才能拥有多种丰富的营养元素与微生物，茶叶的品质因此得以保证。
黄金茶的产区都在吕洞山下的丘陵谷地之中。现存龙颈坳、格者麦、德让拱、库鲁、夯纳乌、团田、冷寨河等七大古茶园，这些古茶园，构成了吕洞山下的黄金茶核心产区。古茶园中茶树主干围径在30厘米以上的古茶树有余株，其中明代古茶树株，清代株。
靖峰茶业所在的冷寨河是核心产区之一。茶园主要分布于海拔-米，pH值5.1-5.5，由板页岩发育而成的砾质沙壤地带，是茶叶生长的天然佳境。
黄金茶并非今日得名，制茶是这里的传统产业。
黄金茶的来历颇为传奇。
《明世宗实录》载：明朝嘉靖十八年（），湖广都御史陆杰巡视兵防，途经保靖辖区的鲁旗（今湘西保靖县葫芦镇）深山沟壑密林中，有多人染瘴气，便向当地苗民求助。有一苗族向姓老阿婆，摘采自家门前的百年老茶树叶沏汤赠与染瘴的文武官员服用，饮茶汤后半个时辰，瘴气立愈。陆杰当即赠予向姓老阿婆黄金一两，并将此茶献于嘉靖帝，被钦点为贡茶。当地苗族子民，便将此自然生长在苗家深山之中的无名野茶，称之为“黄金茶”。
早在年在湘鄂川黔四省边区名茶评比会上，黄金茶以96.9分的综合评分荣获第一名。大会审评认为：该产品外形条细匀紧、翠绿稍弯、有毫，内质汤色明亮、香气高锐持久、栗香，滋味鲜爽，叶底黄绿明亮。该茶持嫩性强。
茶农攀爬到老茶树采茶。
手工制茶的非遗传承人向天全告诉我们，当年他们种茶并没有区分品种，都叫黄金茶。茶叶制作完成后，用报纸包好，拿到吉首去卖。那时候黄金村交通非常差，连公路都没有。山路也不好走，外面收茶的车开进来很困难，山路没法走的时候，那些车就直接开到小溪里，从河里一路淌水过来。
寻找“爱马仕”级的茶树品种
龙子娟是个茶痴。作为湘西靖峰茶业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为了找到让自己痴狂的黄金茶，她整整寻找了三年。三年时间，她走遍了保靖的山山水水，走访茶农和专家。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李健权和张湘生两位茶叶专家的介绍下，她来到了黄金村，找到了黄金一号和黄金二号两个品种，一下子便被它们的外形和味道折服。
挑剔的她为何对这两款黄金茶情有独钟？
凡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茶，每一种茶，都有当地的性格。黄金茶是湘西天地的美好馈赠，是独属于湘西大山的专属味道。寻山问茶，在龙子娟的心中，好茶叶的标准不外乎两条：地理产区和茶树品种好。这两个因素是决定茶叶品质的自然基因。
黄金茶的产区位于大湘西，中国山水最美的地方之一。如同茅台只能产自贵州茅台镇，是因为赤水河河谷独有的微生物环境造就了酿酒的极佳环境。保靖黄金茶产自大湘西，一方令无数人迷醉的秘境山水。湘西地理上属于中国二三级阶梯分界线，这里的山水独具灵气。黄金茶产地吕洞山，雄奇壮美，是苗人祭祀祖先的圣山。山间云雾缭绕，空气温暖湿润，形成决定茶叶味道的丰富微量元素环境。山下的丘陵间，土壤肥沃丰厚，奇花异草遍野生发，满目皆是苍翠的茶树。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培育出自带湘西气质的黄金茶。黄金茶，外形挺秀，色泽嫩绿，具有丰富的氨基酸，鲜度非常高。
龙子娟介绍，黄金茶的植物基因来自于文物级别的古老茶树。
一两黄金一两茶，保靖黄金茶贵在品质。在保靖吕洞山镇黄金村，留存的古茶林，是优质的种质资源。黄金寨古茶园因此成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从中科学优选出的黄金一号、黄金二号品种，是龙子娟的靖峰茶业制茶的主要原料。公司以这两个品种为母本，用扦插繁育一代茶苗，保证了茶树品种的基因纯正。
三四月，正是黄金茶一年中品质最优的时候，氨基酸含量顶峰。上好的黄金一号和黄金二号，泡开，叶子在水中重新舒展，重回新绿，香味扑鼻。鲜爽甘甜，从舌尖一点点弥漫开来，让人瞬间忘却世间纷扰。这一口鲜，值得用一整年去等待。
炒了58年的茶，这位大师是这样炒黄金茶的
采茶和制茶都是辛苦活。清晨，迎着蒙蒙亮的天色就要出发，在沾满露水的茶园中采摘。
一克绿茶大概需要颗芽头，一斤好绿茶则需要颗芽头。对于更为极致的需求，则需要采摘茶芽与叶片等齐的极品芽头，所需的工作量更大。
靖峰茶业寻找的不仅仅是优质的茶树品种，也要寻找制茶之人。因为工艺，决定了茶的终极品质。茶叶是会说话的，它通过叶子的形态来表达情绪。所以真正的好茶，还是要依靠手工来完成，保证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
手工制茶源自古法。今年已经70岁的黄金茶传统工艺非遗传承人向天全生于制茶世家。从12岁那年，他就跟随父亲制茶。如今已有58年手工制茶历史的他，是靖峰茶业的非遗手工制茶师。
黄金茶以绿茶为主，手工制黄金茶的工艺，分为摊晾、杀青、揉捻、干燥四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体现出人们对茶叶自然属性的尊重。在靖峰茶业的加工地，向师傅向我们展示了传统的炒茶技艺。
采来的鲜叶，还带着清晨的露水，需要在没有强烈光线的地方自然风干，称之为“摊晾”。
晾干之后，生起炭火，把茶倒入铁制的茶锅进行杀青。杀青分“头杀”与“二杀”，茶锅的温度分为几档，-摄氏度分为一档，-摄氏度分为一档，-度分为一档，炒茶中，温度逐步降低，稳定去除茶中的生物酶，使其成为具有真正茶叶的品质。
每一叶黄金茶都要炒三小时。
杀青之后的揉捻是极需耐心的工艺。火候、力道、速度全凭一双手控制。心神笃定才可手法纯熟。炒茶是个辛苦活，时间长达三个小时，鲜叶由此变为“微卷多毫”、“香气淡雅”的茶叶。
这是一个神奇的过程。古代的人们，是如何知道一种植物的鲜叶可制成饮品，又是如何从团茶演变为散茶的？茶的历史，是一部中国人与自然植物的交流史。
落日余晖时，青烟依然在山间飘散，茶已炒好，忍不住泡一杯清明前的黄金茶。泡开的黄金茶，万物初萌的春天气息，让人与湘西山水融为一体。
生长的土壤，照耀的阳光，湿润的空气，制茶人的温度和生命情感，共同造就了我们手中的这杯茶。
古茶树：曾因长得太高被砍伐
靖峰茶业的茶园中，有一片古茶群。
它们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大约只有两米多的样子，但树龄普遍都有百年以上。几十棵茶树群沿着山坡呈带状分布，而据立在旁边的一块湖南省文物保护碑所述，整个古茶园中，主干围径在30公分以上的有株。这看似庞大的数量其实只是当年黄金寨古茶群中幸存下来的一小部分。
古茶树曾经在这里，漫山遍野地生长，但大多已被砍伐。
第一次大规模砍伐是因为解放初期要养活人口，增加粮食产量，很多茶园被开成了耕地。第二次砍伐的时候，其实很多人已经知道茶叶的价值，但又觉得茶树太高不好采摘，于是就砍掉茶树主干，让它降低到方便采摘的高度。
住在古茶树下的茶农向天斌的妻子谈起这段经历就倍感懊悔。很多年前，她就是为了方便采茶砍掉了三棵上百年的古茶树。古茶树作为茶树品种的母本，价值不可估量，古茶树的品质远高于新茶树，所产茶叶的价格自然也高了许多。如今她早已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但是作为一种生长非常缓慢的树种，想要恢复从前的状态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如今这些古茶树都已经被纳入保护范围。古老的黄金茶茶树则多分布于山林之中，呈丛式生长，有的分布于村民的房前屋后。人们对古茶树价值的认同，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很多时候，它们仅仅是因为一些日常的用途而幸存下来。
住在树龄年的黄金古茶树王旁边的石明发老人，从小在这棵茶树下长大。他们家之所以没像其他人那样把茶树主干砍掉，是因为这棵茶树还可以扯绳子晾衣服。因为这个用途，茶树得以幸存，而他们家现在也成为了当地一个人来人往的旅游景点。
古茶树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用种子多繁殖一些？黄金茶开花少，结实率很低，平均每亩产籽不到克，播种后老鼠非常爱吃。年与福鼎大白茶同时播种，老鼠只吃黄金茶种，不吃福鼎大白茶种。因此黄金茶不宜采用种子繁殖。
靖峰茶业的黄金茶，是扦插繁殖后的第一代苗。多代苗则会产生变异，无法保证基因的纯正。靖峰茶业的茶园中，还有一棵黄金二号茶的古茶树母本。它长在村中一棵巨大的风水树（枫香）对面的山坡上，如果不是刻意去找寻，根本无从知道它的价值。
撰文/本报记者常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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